經過她的時候,他特意放慢了腳步,抬手撫上她的頭發,一觸即離,然後又加速往前跑。等跑得遠了,他卻覺得手上的觸感猶在,柔軟、順滑,過手不忘。
星伊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腳步慢慢停了下來。一股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讓她幾近忘記自己身處何地,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這種感覺如此熟悉,乃至於她不能自已地想起以前的很多很多次,夏易也是這般撫摸她的長發。
為什麼?為什麼她總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夏易的影子?
夏易……
邵廷之……
為何這兩個外貌如此不同的男人,給她的感覺卻如此相似,都讓她有一股為之怦然心動的沖動?
她晃了晃腦袋,及時遏制住自己無厘頭的想法,隨即前往瑞平湖畔。
湖邊植有幾株細柳,晨風拂過,柳條搖曳生姿,讓她不禁想起“弱柳扶風”一詞,然後又自然而然想起《紅樓夢》中描寫林妹妹之病態美的詞句:“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由於周母懷上她時已是高齡,分娩時又染疾病,所以星伊出生後至今,體質一直孱弱。她的面板很白,卻又不是天然的美白,而是病態的蒼白。很多同學朋友都羨慕她面板白皙,殊不知這是用身康體健換來的,未必值當。
然而,她的孱弱與林妹妹的相比,卻是不足為外人道,至少不會有人用如此優美的筆墨,描寫她的病態之美。
視線再往遠處張望,幾只她叫不上名字的飛鳥從湖面掠過,偶爾用尾尖點一點湖面,那被晨光覆蓋的湖面如同玻璃被人擊碎了一般,細碎的金光隨同漣漪泛起,往四周湧去,漸漸消落,直至無影無蹤。
星伊收回賞景的目光,轉而從包裡掏出一本小冊子,冊子裡有她聲息訓練的內容。
她首先從“啊”字的延長音開始練起。
她剛一出口,同在湖邊漫步的幾人立即向她投來奇異的目光,而她卻恍然未覺。
還沒畢業的時候,她也經常在學校操場邊這樣練習,在咬字發音這一方面得以長進的同時,她也早已練就一副厚臉皮,才不管旁人如何看她。
她渾然忘我地投入練習之中,悠揚綿長的聲音如同清風一般拂過湖面,似是要與婉轉的鳥啼之聲一唱一和,譜一曲動聽的協奏曲。
她太過認真,乃至於此時是何時,邵廷之已然站在身後她也不自知。
直至喉嚨終於幹澀發癢,她一個轉聲沒有轉過來,就一發不可收地幹咳起來。
邵廷之早已為她準備了一瓶水,此時見她咳得厲害,便迅速擰開瓶蓋,把水瓶遞給她,與此同時用手輕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見她喝水喝得有些急促,他不免失笑:“慢點喝,沒有人跟你搶。”
星伊一愣,隨即真的依他所言放緩了喝水的速度。
下次練習時需要備一瓶水才行,她默默地想。
喝足後,她用手指揩去嘴角邊殘留的水珠,問:“幾點了?”
邵廷之接話接得很快:“七點過十分。”
聞言,星伊抬頭看著他。許是因為剛跑過步,他白皙的俊臉此時泛著微微的紅暈,額頭鬢角處還有細密的汗珠,不過大多已被風幹,想來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她有一段時間。
心念至此,她的臉又忍不住紅了起來。
“那個,要去坐一坐嗎?”她看著柳樹下的木椅問道。
邵廷之點頭。
坐下後,邵廷之開口便問:“學的是播音專業?”
“嗯。”許是站得久了,星伊欠身揉了揉泛酸的小腿,“畢業後在電臺裡找了一份工作,下個月有一次集中培訓,若是考核透過了,就有機會跟臺裡的大神一起主持。”
想到可以跟薛迪一起坐在播音室裡主持節目,她忍不住彎唇淺笑。
她仍披著他的襯衫,此時她欠著身子,衣服便從她的肩上徐徐滑落。邵廷之不動聲色地把衣服重新扯了上來披在她身上,邊問:“喜歡這份工作?”
“喜歡啊,所以我現在要加緊練習。”她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略帶失落,“不過,現在的練習內容有些陳舊乏味了,我想換一點新鮮的,卻不知該拿什麼來練。”
他低頭看著她手裡捏著的本子。本子已被她合上,所以他不知裡面是什麼內容,但大概能猜得出來是與發音聲息有關的。
“我倒是知道有那麼一本書,適合念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