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曉悅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由分說扯過他的袖子,低頭用牙一咬,再拿手一撕,“唰拉”扯下一大片,三下五除二地將他手掌裡三層外三層地包紮了起來。
血止住了,她心下稍安,對杜蘅道:“我剛才好像見到那個無頭鬼了。”
杜蘅一挑眉,隨即低下頭:“是我不好,不該帶你來涉險。”
董曉悅心說知道就好,但是看他已經這麼內疚了,還獻出了寶貴的童男血,再追究倒顯得太沒肚量了,便安慰他道:“沒什麼,那個鬼魂似乎沒什麼惡意。”
杜蘅擰了擰眉,這無頭鬼一出現就魘住了阿悅,他很難相信她有什麼好意。
“我覺得她好像有事想告訴我們。”
杜蘅思考片刻,點點頭:“不無可能。”
“你不是有陰陽眼嗎?剛才怎麼沒看見她?”
“大約是見我在不敢現身,便施法魘住你,”杜蘅頓了頓,悠悠地道,“童男陽氣足。”
“……”要不要再三強調,大齡童男很光榮嗎?
“她剛才好像是想帶我去哪兒,”董曉悅不理會他,自顧自繼續說,“你說她還會再來嗎?杜公子?”
杜蘅看了看月亮的位置:“眼下才初更,到了夜半陰氣最盛的時刻,她大約就能現身了。”
“那我們就再等等吧。”
杜蘅不想再讓董曉悅冒險,但是想來想去仍是把她帶在身邊有照應些,因為方才那一出,她在無頭女鬼處已經掛上了號,若是那鬼魂真有什麼歹意,放她獨自一個人反而更危險。
離三更還有好幾個小時,他們便找了間廂房歇息。
快到三更,夜色濃得化不開,杜蘅未雨綢繆地咬破左手中指,在董曉悅眉間點上了一點居家旅行夜半捉鬼必備的童男血,以免她再被魘住。
外頭傳來三聲更鑼,一陣風吹來,將門口竹簾吹得嘩啦啦直響,室內的氣溫陡然降了下來,明明是仲夏,卻讓人疑心入了深秋。
杜蘅神色凜然,以保護的姿態將董曉悅攬在懷中,低聲在她耳邊道:“來了,別怕。”
董曉悅點點頭,一回生二回熟,又做足了心理建設,看到那無頭女鬼突然出現在屋子中央倒也並不怎麼害怕。
那女鬼十分知禮,朝著兩人福了福,便轉過身,輕飄飄地穿過門簾朝庭院中飄去。
董曉悅大氣不敢出一口,回過頭,把嘴貼在杜蘅耳廓上,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我們跟她去看看吧。”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唇下一股熱意。
“嗯,”杜蘅搓搓耳朵,低下頭,把兩人的衣袋打了個死結,依舊隔著袖子牢牢握住她手腕,“無論出什麼事,都別離開我身邊。”
兩人掀開簾子出了門,那女鬼在庭中等著,“見”他們來了,繼續往前走,走到牆根也不停,徑直穿牆而過。
杜蘅和董曉悅推開院門跟了上去,那女鬼不受阻礙,不管是牆壁、樹叢還是亭臺樓閣,一徑橫沖直撞,苦了杜蘅和董曉悅,只能七拐八彎地繞著道,勉強跟上她。
那鬼魂一直到了宅院的西北角,在牆下停住腳步,往前指了指,然後穿了過去。
“咱們從門裡出去嗎?”董曉悅記得白天來時看見過附近有一個角門,晚上應該也是有人看守的。
杜蘅搖搖頭:“悄悄翻牆出去,別讓譚家人發現。”
杜蘅舉起燈,對著院牆照了照,選定了磚石比較凹凸不平的一處。
“多有冒犯。”杜蘅說著把董曉悅抱起來,竭力將她舉高,她是個半魂體,體重大約只有常人的不到三分之一。
董曉悅努力伸長了手,扒住牆頭,手上一使勁,便攀上了牆。
杜蘅把琉璃燈吹熄滅了,遞給她抱著,自己輕輕鬆鬆麻溜地翻牆而過。
本朝宵禁並不嚴格,街道上雖有官差巡夜,小推官本來就是衙門中人,與他們都是相熟的,身上又揣了塊譚知府的令牌,一路上沒人為難他。
杜蘅和董曉悅跟著那無頭女鬼一路到了城西的忠義門。
夜晚城門已經關閉,女鬼徑直穿門而過,杜蘅只得拿出譚知府的令牌,費了一番口舌,又與相熟的侍衛許下請客喝酒的諾言,這才與他行了個方便,將邊門開了一扇,放他出城了。
無頭鬼飄飄悠悠,不時停下來踟躕片刻,像是在辨認方向。
杜蘅和董曉悅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走了快一個半時辰,到了城西郊外紫霞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