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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面首一來, 侍女們都遠遠地退到了屏風後面,很有眼色地給他們留出二人世界。
董小姐畢竟不是古代人,沒太多男女大防的意識。
“今天回來得倒早, ”董曉悅坐起身, 靠在床頭,甕聲說道, 一邊打量著身穿新衣的男人, 目光裡流露出贊許, “衣裳挺合身的嘛。”
“那是自然, ”荀子長眼神曖昧, “殿下清楚我的尺寸。”
“……”董小姐毫無懸念地想歪了,因為感冒而緋紅的臉頰燙得快要燒起來,她欲蓋彌彰地用被子遮住口鼻,“你離我遠點,別過給你。”
荀延嗯了一聲,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挪了挪身子,反而靠得更近了。
董曉悅鼻子堵著, 他來這麼一出, 簡直喘不過氣來。
荀延卻只是端起床邊的茶碗遞過去。
董曉悅伸手去接, 荀延把碗一收:“手放回被子裡, 一會兒又該著涼了。”
董曉悅拗不過他,只好紅著臉就著他手喝了。
溫熱的茶湯入喉,整個人都熨貼起來。
荀延拿帕子掖了掖她的嘴角, 又摸了摸她頭頂,替她順了兩下頭發。
董曉悅從蘿莉時期開始就長得比一般女孩子高,向來是她摸人家的腦袋,鮮有被摸的時候。大約因為在病中,人比平時脆弱柔軟,竟然感覺十分不錯。
荀子長正要收回手,董曉悅一伸脖子,把腦袋湊到他手底下。他彎起眉眼,又捋了幾下,把她睡毛糙的頭發順得油光水滑,像匹黑亮的緞子。
還是長發好啊,荀延心道,隨即覺得莫名其妙,這念頭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他失神地揉了揉太陽xue,感到腦袋發脹,心裡彷彿有什麼呼之欲出,他剛想去捕捉,那些念頭卻像遊魚一樣溜走了。
董曉悅見他神色恍惚,臉色發白,關切地問道:“怎麼了?”不會這麼快就傳染上感冒了吧。
荀延回過神來,淺笑道:“無礙,大約是有點累了。”
“官署裡還好嗎?”董曉悅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問,“沒人難為你吧?”
“有啊,林侍郎欺負我,殿下要幫我出頭嗎?”荀延嬉皮笑臉地道。
“……他怎麼欺負你了?”董曉悅看他笑得狐貍似的,想起一臉老實相的林二郎,總覺得荀延才是欺負人那個。
“他說殿下是他的。”
“……”說的不是這種欺負好吧。
這是他們第一次提起林駙馬,雖然是開玩笑的口吻,氣氛卻起了微妙的變化,兩人都像是上了弦,忽然緊繃起來。
片刻沉默之後,荀延先鬆弛下來,扯開話題;“殿下躺了一天悶了罷?我讀書給你聽好不好?”
說著走到她床邊矮架前,隨手抽了一卷帛書展開,迅速掃了一眼:“是志怪故事,殿下聽了夜裡獨自一人睡得著麼?”
董曉悅一個不字沒來得及出口,他又接上一句:“睡不著便召在下侍寢,不用見外。”
“……”神特麼不用見外!
“不逗殿下玩了。”荀延又笑,他的內眼角尖,笑得一深,便像兩彎新月。
董曉悅面上氣鼓鼓的,其實忍不住偷眼看他。
荀延避過臉輕輕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緩緩地讀起來:“蔣子文者,廣陵人也。嗜酒,好色……”
董小姐的文言文師從體育老師,聽著聽著便如墜雲霧,眼皮開始發沉。
但是荀子長的嗓音如清泉擊石,十分好聽,她捨不得就這麼睡著,愣是強打著精神聽他讀了兩則,實在困得不行,在他舒緩輕柔的讀書聲中睡了過去。
荀延聽她呼吸變沉,又讀了一則,等她睡熟了,這才放下書卷,替她掖了掖被角,捋開她垂落在臉頰上的頭發,靜靜端詳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去。
自此以後,荀延每日下了值,不管早晚,只要她沒睡,就過來坐坐,陪她說說話,或是為她讀書解悶,董曉悅為自己的消極怠工感到不安,內心深處又很享受這樣的時光,恨不得躺個一年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