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庭院,沿著小徑走入竹林,夜有些深了,露水洇濕了石板路,月光一照,像水面一樣閃著粼粼的光,竹葉青色的氣味在晚風裡輕輕浮動,混著一絲淡淡的甜,是身上沾了屋子裡的薰香,董曉悅獨自走著,免不得回想起那場戛然而止的風.月,明著羞恥暗著遺憾。
這回她沒走錯路,遠遠的就看到守門的小僮,此外還有蘭芷,坐在階前吹著一管竹簫,幽咽哀怨,彷彿在泣訴身世,看到她走來,連忙放下簫上前行禮,臉上又是營業的微笑:“奴家拜見官人。官人,方才有人來稟報,貴府車駕已經到了。”
她沒說定是否留宿,入夜自然會有家裡的車來候著。
董曉悅沖他點點頭:“知道了,我進去和妹妹說句話。”
說完就要往屋裡走,蘭芷弱柳扶風地擋住她去路,軟軟跪倒:“敢請官人留步,令妹……此時恐怕不太方便。”
眉頭還沒皺起來,董曉悅突然回過味來,再看那屋子裡的燈火昏暗,隱隱約約傳出來的聲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難怪她失蹤了大半個時辰都沒人來找,原來這東道正忙著。
按說她不該攪了人的好事,可一想到燕王殿下,她便咬咬牙高聲道:“阿妹,你在裡頭麼?”
蘭芷張了張嘴,到底沒敢說什麼,識趣地退到一邊。
屋子裡無人應答,董曉悅正猶豫要不要再接再厲,只聽珠簾一陣響,一個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少年走了出來。
董曉悅藉著廊下的燈光一瞧,是方才侍酒的絕色小倌。她正暗暗咋舌,沒想到緊接著又出來一個,是個寬肩窄腰的青年。
兩人齊刷刷地往她面前行了跪禮,便退到了側廊下跪坐著。
董曉悅平複了一下內心的驚濤駭浪,兩腿打著哆嗦拾階而上,一走進屋子便聞到一股混著酒氣的甜膩味道,隱約還有股腥味,估計這才是加了料的。
她穿過帷幔,走到屏風前,對著裡面叫了聲:“阿妹?我可以進來嗎?”
裡面有人長長地哼了一聲。
董曉悅硬著頭皮繞過屏風走進去,只見床邊榻下丟著淩亂的衣物,還好帳子是放下的,免去了少許尷尬。
“阿妹?”她又叫了一聲。
一條玉臂從帳子縫隙中伸出來,晃了晃,像是跟她打招呼。
還有反應就好,董曉悅接著道:“你身上有錢麼?”
那隻手搖了搖,帳中傳出含混的聲音:“小卿卿......去給......去給姊......姊姊拿壺酒來.....”
董曉悅又問了兩遍,鄉公主仍是一個勁要酒,她就知道沒法溝通,只得轉身出了屋子,無力對那兩個小倌揮揮手:“你們進去伺候吧......”
等他們一前一後進了屋,董曉悅也不等蘭芷安排步輦,找了個小僮挑燈引路,急急忙忙往外走。
便宜堂妹不靠譜,她只好先回公主府,找個老成可靠的管事來贖雁奴,可一來一回怎麼也得一個多時辰,也不知她的威懾有沒有用。
董曉悅在車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斷讓碧琉璃催促車夫,好不容易到了公主府,一下馬便叫來管家吳伯,讓他趕緊帶著錢財去竹裡館,贖一個叫雁奴的小倌。
吳伯是長公主府的老人,在主人面前很有面子,年紀大了還碎嘴,免不得又是一番逆耳忠言,來來回回,中心思想就是一句,別在這時候鬧么蛾子。
董曉悅不得不拿出主人的威勢,橫眉道:“你不肯去我自己去贖!”
老管家嚅嚅嘴,不敢再多話,坐上輕車,帶著個機靈的僕役和一輛空馬車,麻溜地出了門。
董曉悅也不回房,就在二門外來來回回踱著步幹等,差點把大門望出兩個窟窿,總算等回了吳伯。
吳伯下了車,拿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行了個禮:“殿下,奴婢去找竹裡館的東家問過了,並無名叫雁奴者,奴婢又把您說的年貌問東家,東家道館內並無這樣的小倌。”
難不成是用假名騙我?董曉悅一忖不對啊,那高富壯明明也叫他雁奴。
“會不會他們東家不肯賣?”
吳伯為難道:“縱然那小倌奇貨可居,也犯不著為這得罪咱們長公主府,且財帛上咱們又不會虧了他,若真有此人,想他也不敢有所隱瞞。”
董曉悅想想也是這麼回事,而且雁奴年紀大,沒多少剩餘價值可榨取,趁現在賣個大價錢才是上策,是個生意人都明白這道理。
真是見鬼了,難不成那人不是小倌?誰特麼沒事裝小倌?圖什麼?真是碰上變態了。
“夜裡不甚方便,待明日奴家再去一趟,對著名冊點檢一遍。”
董曉悅點點頭,如果不是小倌那就是客人,這種長相的人全京城也找不出幾個,慢慢找就是了。
折騰到半夜,全是空忙活,董曉悅坐著步輦回房,憋了一肚子的氣。
找到了得好好教訓他,讓他知道什麼是長公主的淫.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