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友名不見經傳,是個閑雲野鶴的性子,不願受道門拘束,一向獨來獨往,並無師門倚恃。”丁真人答道。
董曉悅見他神色不似作偽,又問道:“真人是否還記得最後一卷的內容?”
丁真屍皺著眉頭冥思苦想:“年深日久,老朽卻是記不太清楚了。”
董曉悅的心慢慢往下沉,畢竟過了好幾百年了,即使是原作者也不可能全記住。她想了想,從懷裡取出宸白羽那兒得來的竹簡,遞給丁真屍:“勞駕真人替我看看,這是不是《幽冥雜錄》上記載的內容?”
丁真屍雙手接過,小心翼翼地展開竹簡,一邊仔細閱讀一邊不住頷首:“不錯不錯,此種山術的的確確是末卷所載,老朽當日還曾與友人提過,這術法太傷陰騭......”
董曉悅聽他說得冠冕堂皇,忍不住飽含深意地瞟了他一眼。
丁真屍臉上有些掛不住,訕訕道:“若老朽早知後來會做下許多損陰德的事,當日怕是沒臉這麼說,總而言之......老朽勸說老友,那方術不宜付諸簡帛,免得將來為心術不正者所用,他思量再三,道此書不過聊以自娛,並不打算公之於眾,老朽便未再多言。”
這就奇怪了,董曉悅摸著下巴沉吟半天,又問道:“真人記不記得,這最後一卷上,除了這種‘活屍法’,還有什麼別的方術道法或者奇聞逸事?”
丁真屍雙眉緊蹙,兩眼上翻,吃力地想了半天,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看老朽這記性!陛下可還記得,那日您垂問老朽魂魄之事,老朽講了樁借屍還魂的軼事,正是從此書末卷中讀來的......如此一說,老朽略微憶起些了,這末卷多涉魂魄之術等,老朽還曾笑過老友故弄玄虛、捕風捉影,老友卻固執己見,稱魂魄之道並非虛無縹緲的無稽之談,只要得其門而入,假以時日,必能有所成就。”
董曉悅聽了大感興趣:“具體有些什麼內容呢?”
“請陛下恕罪,這老朽卻實在記不得了。”丁真屍無奈地搖搖頭。
“那書上有沒有提到過一身兩魂?或者是生辰八字的講究?”
丁真屍皺緊的眉頭漸漸松開,臉上的神情豁然開朗:“當真有!”
董曉悅和丁真屍長談了一番,一個可怕的猜測慢慢浮出水面,不過她總覺得還遺漏了什麼東西,苦思冥想了半天,想得腦袋發漲,那種感覺越發強烈,卻始終差那麼一點。
她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手上也閑不下來,這裡翻翻那裡翻翻,無意識地從妝臺上拿起一支金步搖,突然反應過來,兒子還賭氣躺在棺材裡吶!
董曉悅心道不好,連外裳都來不及披,一陣風似地沖到收納美人屍的墓室,拉住門口的小太監便問:“陸公子在哪裡?”
小太監第一次和大領導離得這麼近,激動得手足無措,半晌才反應過來陸公子是誰,殷勤地把領導帶到裡屋一具棺材跟前:“回稟陛下,陸公子正在裡頭歇息。”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董曉悅揮揮手。
等那小太監剛離去,她立即上前,手忙腳亂地掀開棺材蓋子,探身往裡一看,只見那美少年蜷著身子躺在棺木中,臉埋在臂彎裡,一動也不動。
棺材裡又窄小又幽暗,還有股陰冷的潮氣,像個破舊的包裝盒,董曉悅心口一疼,趕緊彎腰把他抱出來,小心翼翼地托住他折斷的胳膊:“怎麼一個人跑這兒來了?別拿自己出氣啊,傻孩子。”
少年清瘦蒼白的小臉露出來,董曉悅這才發現他根本沒睡,用下頜蹭了蹭他頭頂:“爸爸告訴你,誰欺負你就懟回去......”
美少年轉過臉,掀起眼皮看著董曉悅,看得她一陣心虛,不敢和他對視,一個勁顧左右而言他:“外面雨好像停了,山裡的雨就是這樣,來得快,停得也快。”
那少年慢慢地撇開眼。
董曉悅抱著美少年回到自己的墓室,把他輕輕放在坐榻上,涎著臉賠了半天不是,那少年始終不拿正眼瞧她,只抱著膝坐在榻上,把下頜擱在膝蓋上。
董曉悅看著他披在肩頭微亂的長發,手有些發癢:“爸爸替你梳梳頭吧?你不說話就是答應咯?”
美少年自然沒法反駁,董曉悅笑逐顏開,從妝臺上拿了水犀角梳子,蹭蹭挨挨地湊到少年身邊,正要動手,誰想被他伸手一攔。
少年站起身,遠離董曉悅,貼著牆根坐下來,仍舊抱著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