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子冷冷地看她一眼,又朝賓客中間望了望,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可供圍觀的部分到此結束,楚世子留下招待賓客宴飲,新夫人則在楚國女官的陪伴下先去新房更衣。
楚國世子的婚房十分軒敞氣派,屋內四角各立著一架枝形銅燈,總有二三十隻燈頭,半人高的金博山爐噴吐著嫋嫋香霧。室內張掛著重重疊疊的綾羅綢緞,滿目的大紅、朱紅、深紅、絳紅,燈光一打,真可謂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董曉悅一邊暗暗感嘆她那便宜老公的壕氣,一邊東張西望勘探地形。
從魯國帶來的侍女按規矩在殿門外等候,那引路的楚國女官和幾名宮女將她帶到一架雲母屏風後,眼前赫然是一張足有三米見方的矮床。
女官讓侍女們守在屏風外,親自替董曉悅脫下禮服,小心翼翼地疊好,置於一邊的銀託盤上。
做完這些,她又跪下把絲墊鋪在董曉悅身前:“夫人請坐,奴婢替您解發。”
董曉悅依言坐下,女官俯下身,佯裝替她取耳璫,小聲在她耳邊道:“季孫令我帶句話給娘子,晌午的蜜羹中下了□□,今夜有勞娘子,事成之後解藥立即奉上。”
董曉悅在心裡把那個齊國奸細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壓低聲音冷笑著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貴國行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那齊國女間諜不羞不惱笑容不減:“還請娘子見諒,此藥於娘子貴體無礙,三日內服下解藥便可,娘子的寶刀藏於床褥下暗格之中,有勞。”
藏刀的事是先前計劃好的,魯國人無法把利器帶進楚宮,只有動用齊國埋在楚國宮廷中的暗樁。董曉悅簡直無力吐槽,他們既然有那麼大的能耐在世子臥榻下藏刀,為什麼不把他直接捅了?
女間諜彷彿會讀心術,小聲給她答疑解惑:“楚世子武藝高強,冠絕諸國,唯有娘子可與之一較,託賴娘子了......”
“......”
“對了,”董曉悅忽然想起件大事,“剛才客人中間有個穿紫衣的,生得甚是俊美,你可知是誰?”
“娘子為何有此一問?”
“隨便問問。”
“此人乃是晉國庶公子子柔......”女官答道。
果然是他!進入這個夢境那麼久,總算看到了一線曙光。
“他平日......”
“噓!”女官朝她使了個眼色,“世子回來了。”
董曉悅做賊心虛地抬起頭,果然見屏風外有個頎長的人影走近,外頭傳來侍女們請安的聲音。
不一會兒楚世子便繞過屏風來到董曉悅的面前。
女官向夫婦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頓首禮退了出去。
屏風裡只剩下董曉悅和楚世子大眼瞪小眼。楚世子大約喝了不少酒,雙頰和眼眶都染了薄薄的酡色,看向董曉悅的目光有些直愣愣的,眼珠子卻格外的亮。
醉了好,醉了勝算大一點,董曉悅偷偷往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薄汗。
屋子四角的燈一盞一盞地滅了,最後只剩下案頭的一雙紅燭,帷幔的影子重重壓下來,原本寬敞的空間頓時顯得逼仄。明知道只是個夢,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在這樣尷尬的氣氛下,董曉悅破天荒地害起臊來,幾乎沖淡了被逼殺人的焦慮。
兩人僵持著不說話,呼吸卻都沉重起來。
最後還是董曉悅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殿下要不要早點睡?”
楚世子無咎微微皺了皺眉頭,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不過還是慢慢地點了點頭,走到她跟前,平托起雙臂。
董曉悅不明就裡,這是喝醉了要抱抱的意思?
她只猶豫了片刻,一咬牙上前抱住了男人的腰,關鍵時刻不宜打草驚蛇,只好犧牲一下了。
世子身子一僵,良久才道:“孤是要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