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厲站在門口,向著那個盤坐在微光玉盤間,一世痛苦的法身遺骸,一如當年那個少年般,向他跪了下來,端端正正的磕了三個頭,然後,他抬頭,肅容,面上有深深不盡的傷痛之意,道:“師父!……”
……
靜默一片!
“師父,我不怪你了。”
他低聲說道,然後站起身子,再不多言,轉身開啟門扉,走了出去。
在他走後,只見盤坐在玉冰盤上的普智法身,驀然發生變化,在點點如霜似雪的銀白微光中,普智法身竟然如砂石風化成粉,一點一點化為細微幾乎難以肉眼看見的沙塵,徐徐落下,而在他蒼老的容顏之上,不知怎麼,原有的那一絲痛苦之色竟然化開不見,反似露出了一絲欣慰笑容。
不久之後,普智法身迅速風化,終於盡數化作白色粉塵,銀光中,只剩一張符籙在玉盤上漂浮。
而在這時,緊閉的小屋之中,竟是突然有種莫名之力,吹起了風。
冥冥遠處,彷彿有佛家梵唱,悠悠傳來。
白凡就是踏著這樣梵音,走進了小屋。
這時,那張符籙似有所感,轟然粉碎,銀盤上,便又出現了普智的身影,只不過幽光迷濛,半透明的身影,讓人一見便知道只是魂魄。
“施主,貧僧有一個疑問,希望你能解答。”普智的魂魄寶相莊嚴,似乎張小凡的原諒,讓他涅槃重生,一切心魔皆已隨著肉軀舍棄,此刻只剩下一名得道老僧。因而即便身為鬼體,他不但沒有絲毫陰森的感覺,反而無比祥和。
白凡背負雙手,淡淡地看著他,說:“大師想問什麼?”
普智沉聲道:“數十年前,你我偶遇,施主是否那時便算到會有今日?”
白凡幽幽一笑,顯得高深莫測,道:“大師以為呢?”
普智一怔,旋即雙手合十,低下眉頭,道:“阿彌陀佛,的確是貧僧孟浪了。”
白凡見之,話鋒一轉,說:“關於前幾日我與大師所說之事,大師可曾考慮好了?”與此同時,他目不轉瞬地盯著普智,洞若火燭,觀察著他神情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
普智卻淡然而平靜,到:“倘若貧僧跟施主走了,你是誰,我是誰?”
白凡一怔,神情凝重起來,沉吟許久,一字一字,緩緩說道:“你是你,我是我。仙道艱難,我需要幫手,你需要引路者,我渡你一程,你渡我一程,如是而已。”
普智漠然,許久後,他嘆道:“渡人渡己,但願施主不忘初心。”
“吾念所向,不移不易,無懼無退。”
白凡凜然說完,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枚皎白如月的明珠,正是昔日鬼修羅被煉化後留下的光明舍利,此物可以用來提升修為,但這樣做無疑是暴殄天物,最好的用途仍是用來培養鬼修,等於憑空多了一個潛力無窮的幫手。
而且,鬼修最大的優勢,在於不會被主神認定為人類,可以帶入仙武空間中,幫助巨大,絕非提升些許玄力修為,可以相比的。
他屈指一彈,將之送入普智鬼魂的眉心,沉聲道:“此物乃是鬼修羅留下的光明舍利,從黑暗中誕生的光明,與大師的鬼軀、佛心,最是相合。”
普智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而後,他眉心的舍利發出聖潔的光輝,滌蕩周身,便見他的魂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一股極致特別的佛門聖氣充斥了整個小屋。
白凡見此,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相比於萬魂惡鬼,經歷了一場內心贖罪的普智無疑要可靠得多,對於這種得道高僧而言,承諾便是佛心,絕不會輕易違背,否則便是放棄畢生的修行。
……
不知過了多久,“咔擦”一聲輕響,普智坐下的玉盤也化作粉塵崩碎,落下了。
小屋中,白凡面前,多了一位氣息幽深,面容慈悲的老僧,他身上的袈裟一如白凡數十年前見到他時一樣,破舊而汙濁,他的臉上依然滿是皺紋,甚或是他手中的念珠,也碧綠晶瑩,散發著青光。
從頭到腳,一切都栩栩如生,若不是白凡親眼看著他化形,簡直不會相信眼前之人乃是鬼修之軀。
“鬼身修佛,從此以後,願以此軀,渡眾生不入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