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灼燙似乎順著面板一寸寸蔓延上來,讓他想起那日被李璟按在床上用力親吻的場景。
某些只能隔在窗戶紙後的隱秘而悖德的情絲似乎被掀開了一個小角,露出一些不可見人的痕跡。
他如被火焰猛然一燎,倏然抽出了自己的手。
但灼熱的目光仍然牢牢鎖在自己身上。
吳議瓷般白皙光潔的臉上莫名被燒出幾分紅暈:“好了,既然你心意已決,我這就去稟明天後你的病情,你就安心養病,不要多想。”
“好。”李璟微微一笑,眼中的堅定化為一抹繞指柔情。
師父,我願意等。
等到你願意聽我說完的那一天。
——
吳議匆匆離開李璟所居的殿宇,良久,才平複下自己撥動的心絃。
等到發燙的臉頰終於涼下來,他才提起筆,修書一封,向天後稟明李璟所患的天花病情。
而天後也很快給出了她的答複。
她先是叮囑李璟好生休養,勿要擔心,接著便下了一道懿旨,將鄱陽郡王李素節遷居嶽州安置。
與其說是安置,倒不如說是禁錮。
此番輾轉,對好不容易在袁州過上安穩日子的李素節而言,無疑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吳議心中非常清楚,這也算是天後對李璟的一次小小警告,其意無外乎是要告訴這個大膽逆上的少年,他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會連累到自己身邊的人,她有提拔一個人的本事,自然也有把那人狠狠推下去的手段。
恩威並濟,賞罰分明。
吳議的心頭不由浮上這八個字。
天後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絕不是懷柔之策,這一次的教訓不過是一把示威的鞭子,倘若李璟再敢忤逆她的意思,恐怕等待他的,就是一枚尖銳的錐刀。
而錯失這一次的機會,李璟想要離開這場權力鬥爭的漩渦,就不是易事了。
吳議沉思間,指尖已經無意識地翻到了醫典的最後一頁,目光下移,便瞧見了今年新錄入的方子。
擺在最前頭的,就是他和許捷在渝州發明的麻醉散。
這個看似神奇的藥方在年後已經透過了太醫署的審核,正式被列入醫典之中,以便推廣到全國上下。
一時之間,外科之中幾乎産生了一場革命性的劇變。麻醉散不僅為許多以前無法施於常人的手術提供了新的可行性,同時也改變了大夫們固守成規的的思維,讓一貫守舊的杏壇之中掀起一股創新之風。
就連外科太醫之首胡志林都不免感嘆,如今醫林真是人才輩出,後生可畏,再坐吃老本,指不定就要被這些銳意創新的學生趕超過去了。
麻醉散……吳議指節憑空一扣,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聚攏在腦海。
既然麻醉散能讓人陷入沉睡之中,針砭刀割而渾然不覺,望之如死屍一般,那再其中加一些降低脈搏、減弱呼吸的藥物,是否就能炮製出一種“假死藥”來?
這個想法一湧入腦海,連吳議自己都嚇了一跳,接著便是按捺不住的興奮。
真當他想要翻開醫經一查究竟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一陣篤篤的敲門聲。
接著才躡手躡足地探進一個小小的人。
吳議不由失笑:“公主怎麼來了?”
太平難得靦腆一回,忸怩地把手揣在身後,半響,才憋出一句話:“對不起啊太醫哥哥,那天我對你發了火,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為你不想管璟兒的事情了。”
吳議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是專程趕來道歉的,怔忪過後,心頭不由湧起一陣暖意。
他本來也沒有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太平一直牽掛著此事。
對於這個千萬寵愛在一身的孩子而言,“對不起”這三個字可謂彌足珍貴,抵得過千言萬語。
他心中動容不已,面上卻只是淡然一笑:“那天是哪一天?我已經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