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還好,一說便踩中了嚴銘的痛腳:“師弟,你可萬萬休提此事,我連那姑娘的眉毛眼睛都沒瞧過,是醜是美,我也只能認了,只求她別是個拈酸吃醋的。”
“要人家不拈酸吃醋,你自己先別拈花惹草才是。”吳議不由笑著揶揄他一句。
嚴銘煩惱地斟上一杯酒,瞧著面前笑容款款的青年,心中像養了只小貓似的,抓心撓肺的癢,卻又說不出什麼別的話來,只能和他舉杯一碰:“別提這些,咱們今朝有酒今朝醉!”
兩人正熱熱鬧鬧說著話,店裡的小二突然走上前來,面露難色:“二位爺,可否移駕去別的座位。”
嚴銘臉色一沉:“怎麼,這位置不是我原訂好的?”
“是您訂的。”那店小二心中也叫苦不疊,怎麼又撞上這樣的事情,“只是有位貴人眼下想要用這個位置,所以不得不請二位挪動了。”
說罷,怕嚴銘翻臉似的,趕緊又接一句:“我們老闆說了,今天您二位的酒菜錢就免了,還望兩位多擔待擔待。”
吳議心知肚明,能來這種地方吃飯的人非富即貴,也不知道是哪個達官貴人臨時起了意要臨窗看景了,才鬧得他們要挪走。
他本來也不甚在乎這些小事,但嚴銘三杯冷酒下肚,早就有些薄醉了,一聽要他們讓人桌席,哪裡有肯依的道理,仗著三分酒氣就大喝一聲:“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你卻叫來讓我也開開眼界!”
眼瞧著就要吵起來了,轉角走上個眉目清朗、身長玉立的青年,吳議定睛一瞧,這不是當今太子李賢嗎?
李賢身後還跟著個面容姣好,身段細長的少年,正小心翼翼藏在他背後,大有害怕之色:“他們是誰?”
店小二還沒有開口解釋,李賢先倒哈哈一笑:“原來是你,聽說你東行有功,連天皇天後都有所耳聞,難怪要來慶賀一番了。”
吳議曾對他有救命之恩,又照料孝敬皇帝三年,李賢雖然不大喜歡沈寒山,對吳議也算得上十分尊敬。
吳議也少不得和他客氣兩句:“都是博士們的功勞,我們不過跑跑腿的事情。”
“道生。”李賢親暱地攬過身側的少年,“所謂君子成人之美,今天我們去別的地方吃吧。”
說著,招呼店小二:“令給我們開一個隔間。”
那店小二瞧他肯讓步,哪裡有不依的,趕緊帶著這兩位去了別間。
“師弟,你這面子也忒大了。”嚴銘瞧得目瞪口呆,“連當今太子都要讓你一席位,說出去,多得意!”
他不知道那些舊事,吳議也不想太過張揚:“太子殿下本來就不是巧取豪奪之人,想來也是這家店要討他的好,未必就是他自己的意思。”
見嚴銘還一副不平的樣子,他趕緊岔開了話題:“說起來,太子殿下身邊那一位又是什麼人物?我離京半年,許多人都不認識了。”
嚴銘往嘴裡丟了一顆花生,嚼得嘖嘖有味:“還能是什麼人?枕邊人唄。”
“哦?”吳議沒想到,李賢居然還好這一口。
嚴銘所跟的陳繼文博士正是如今侍候東宮的博士,他對這些宮闈秘事自然也是一清二楚,湊近了吳議的頭悄悄道:“這人叫趙道生,如今可是太子跟前的大紅人,你還是小心一點,不要開罪了他。”
“知道了。”吳議點點頭,心中卻浮現出那少年清秀如畫的眉目,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師弟。”嚴銘仗著三分酒意,也越發大了膽,終於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口,“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兩個男人,你不覺得惡心嗎?”
這個話一問出口,吳議反而覺得奇怪了。
在開明的唐朝,同性戀雖然不是一個可以擺上臺面的事情,但也絕不至於為人所詬病,許多達官貴人家裡都養著幾個容貌清秀的養戶奴,到底是做什麼用處的,大家心中都很清楚。
他坦然地搖搖頭:“只要真心相戀,性別又有什麼關系呢?再說了,他們的事情又礙不著別人,自然也輪不到別人來評說。”
嚴銘本以為他這人一貫博文好古,肯定也厭嫌南風,沒想到他如此開明,心中彷彿有一層紙被這句話捅破了,好像心中某些隱秘的情思終於見著了陽光。
“怎麼了?”吳議總覺得嚴銘今天有些不對勁。
“我下個月就要大婚了……”嚴銘想到此事,心中不由泛起一陣苦澀,心中剛萌動的想法也被壓了下去。
“到時候,你可以一定要來。”
“這個自然。”吳議何曾知道他心中的百味陳雜,只笑吟吟又道了一句恭喜,思索著要送什麼賀禮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