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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伯貪而愎, 故韓、魏反而喪之。”
吳議垂眸讀完眼前最後一列字, 手中一本《左氏春秋傳》已經被翻得破舊不堪,兩百多年漫長的歷史沉甸甸地壓在手心, 壓得他心頭亦有些沉重。
多少人翻雲覆雨的生命都被縮略為一個簡單的諡號,多少跌宕起伏的故事都被簡化為寥寥數句風輕雲淡的描寫,歷史匆忙到不給普通人留下一個隨筆擲下的墨點, 而被刻在上面的名字都被雨打風吹去,最終被晾幹成書頁裡栩栩如生的屍首。
就連李弘這個仁善之名滿天下的當朝太子, 在史書裡也不過賺得只言片語的贊賞, 而他受過的這些病痛苦楚, 卻被簡簡單單的“暴斃”二字一筆帶過。
讀書的人感慨萬千, 聽書的人卻不知作何感想, 吳議抬眼瞥過去,李弘斜倚在床榻上, 明眸半睜,眼波微轉, 彷彿在靜靜地聆聽, 又彷彿在默默地思考。
半響,才轉醒似的問:“怎麼不念了?”
吳議暗自望著他的臉色, 見他今天也是精神大好的樣子, 也就放下心來:“已經讀完了, 哀公二十七年都讀過了, 都結束了。”
“結束了?”李弘微一怔忪, 目光落在吳議略顯疲憊的眼底, 不由苦笑道,“是啊,是結束了。”
吳議忙砰一聲跪倒在地:“臣失言了。”
“你沒有失言,咳咳……”李弘連咳嗽的力氣都輕了許多,五指無力地攢著簾子的一角,像是要揮手似的,緩緩地將簾子拉下。
吳議知道李弘不願自己的病氣傳染給別人,也不敢上前幫忙,只好隔著一重薄薄的紗簾,說些外面的話來寬解他。
“昨天臣收到公主的來信,說她心中很牽掛您,問您怎麼還不回長安呢,還說您再不回去,她就要和璟兒禾兒偷偷溜來看您了。”
李弘咳了一響,起伏的胸膛才平靜下來,想到那個已經到了髫年的孩子,嘴角不由含了一絲溫軟的笑:“這孩子一貫愛闖禍,你和沈博士回長安以後,定要好好看管住她。”
話中笑意透過淡綠繡新柳的薄紗落在吳議耳中,卻讓吳議笑不出來。
簾後的青年一貫銳意洞察,通曉事理,早知道這一行就沒有回頭路,只不知他舉目眺長安的時候,心中到底是喜是悲?
“既然讀完了,就換一本吧。”李弘平靜道,“明日來,帶一本《後漢書》,這些書小時候我總不愛看,博士也講得少,現在倒很想多聽聽。”
李弘的話如一枚輕輕擲下的石子,在吳議心頭激起一陣看不見的漣漪。
《後漢書》多講外戚專權,太後臨朝這樣的故事,自然是小時候的李弘不喜歡聽的那一類“不仁不義”的書,而李弘如今翻來覆去地要聽這些書,不知道是想用古人的無可奈何安慰自己,還是借史家犀利的眼光來看清自己的母親。
正準備開口告退,隱隱聽見玉環一碰的清脆一聲,回頭一看,裴氏領著兩個婢子,端了幾碟瞧著就清淡入口的糕點,似乎是準備來送給李弘的。
她見吳議還在裡面捧著書,便識趣地停在了門口,接過婢子手中的盤碟,揮退了身後二人,小心翼翼地朝裡面開口:“殿下,我聽沈博士說梨花生津潤燥,清熱化痰,也是一味好藥材,對您的病情大有好處。我想著梨花入藥到底苦口,反糟蹋了它的清淡可口,便做了些梨花糕,您願意嘗一嘗嗎?”
這梨花糕還是她未出閣時在閨中常做的吃食,做來最得心應手的一道糕點,吳議略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盤子,見一塊塊糕點砌得精巧可愛,旁邊還簪幾朵沾著露水的鮮梨花,一瞧令人食指大動。
這道小小的點心上就擺著裴氏的一番苦心,就連吳議在一旁看著都有些動容,李弘卻彷彿興致缺缺,連簾子都未掀開看一眼。
“辛苦你了。”他淡淡道,“不過我素來不愛吃甜,你分給沈博士他們吃吧。”
李弘的口味裴氏自然是早早地打探清楚了,從沒聽說他不吃甜食的,這句話擺明就是敷衍她。
裴氏不由喉頭一噎,竟不知該回什麼,她四更天就早早地起來,親自從樹上一朵朵摘選新鮮的梨花,每一道工序都親力親為,雖然只是小小一碟糕點,但也下足了功夫,為的就是讓李弘一展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