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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這句話,太平曾從她的父親、母親、兄長乃至於自己口中聽到過無數次。
只要他們說出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那些或者慌張, 或者從容的身影就會曲下一雙腿,用自己的雙膝代替腳尖, 用華麗的衣衫代替鞋子,彎下腰肢或者背脊挺直,來完成這個可以有很多種意味的動作。
太平見過很多人跪過, 但自己鮮少有下跪的時候。
就連在太常寺中祭拜祖先的英靈之時, 也是預先有人拿編織細密的棕草墊子蓋一層柔軟的刺繡錦帛墊在雙腿底下,以防她嬌嫩的雙膝叫青青的石板硌出痕跡。
但是現在, 她的母親,全天下唯一比她權位更高的女人, 正噙著早春寒風般冷冷的笑意, 輕聲吐出這兩個本來絕不會出現在母女對話間的字眼。
夏日和煦的晚風從小公主纖長的睫毛上掠過,在雋秀的眼尾擦出些微熱汗。這點汗水有些阻礙了她的視線, 讓她沒能看清楚母親眼中的嚴肅和沉重。
“母親,您說什麼呀?”她搖著武後的手,不解地撒嬌。
“我讓你跪下。”
武後捉著她的手緩緩地褪下去,母女腕上成對雕琢的白玉鐲子磕出清脆一聲響,像一記不輕也不重的耳光, 讓年幼無知的公主臉上一紅。
她偷偷抬眼仔細打量著母親的神色, 終於發現這勾起的唇角裡凜冽怒意, 忙提了裙角仔細地蓋在膝上,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雙腿彎了下去。
武後耐心地等她完成這些小動作:“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跪下嗎?”
太平左右一尋思, 她既沒有偷偷溜出宮,也沒有在太醫署搗蛋,更沒有偷吃禦膳房的果子,到底哪裡惹母親生氣了呢?
見她猶神在在不知情的樣子,武後也只是緩緩一笑,目光微沉,朝後一喚:“韋禾,你出來說。”
韋禾自武後身後一面碩大的錦繡屏風後面緩緩踱出,一枚小巧的下巴低到鎖窩裡,恨不得把腦袋都垂到地上去。
“稟報皇後娘娘、公主殿下……楊氏她,她在賀蘭敏之家中聚會時,因遭人淩辱,不堪受恥,已經自掛三尺白綾……去了。”
這話說得含糊不清,叫才到髫年的太平聽得懵懵懂懂,聽到最後,才恍然明白了一件事——司衛少卿楊少儉的女兒楊氏,弘哥哥原訂的太子妃,她將來的親嫂子,已經自縊身亡了。
她不禁在心中竊喜,她本想著用藥給楊氏,讓她變得病懨懨的,這樣自然就沒了入主東宮的福分,他的弘哥哥也就不用有個不生不熟的女子來拘著,仍舊是她最要好的弘哥哥了。
既然楊氏已經自縊,弘哥哥也得兩三年不得娶妻,以表對早去的未婚妻的哀思和尊重。
武後冷眼瞧著,太平聽到楊氏的死訊,非但不驚不悲,反而喜上眉梢,一雙明潤的眼珠沾著笑意,毫無一絲自責內疚之情。
她不由在心底微愴,她最疼愛的公主就如同大明宮中最嬌嫩的一朵牡丹,在她和李治這對天下最尊貴的父母的精心呵護下慢慢成長,而從未經過任何風霜雨露的洗禮。
他們所贈與她的總是好的、善的、美的,卻常常不是真的,所以到了這個年紀,她都似一張潔淨無暇的宣紙,只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而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惡”。
這個遲到的教訓,來得實在異常沉重。
武後沉下臉色:“你知道楊氏為什麼會被羞辱嗎?”
太平誠實地搖一搖頭,就連“羞辱”這個含混的詞,她都尚且不懂其意。
“韋禾,你告訴公主。”
韋禾垂首低低應了一聲是:“因楊氏天天吃著公主送去的百合酸棗茶,所以成日昏昏欲睡。那日……也是在官家小姐們的宴會裡睡著了,給送到府裡廂房就寢的時候,就被賀蘭敏之……”
話說到此,就給一聲哭噎擋在喉嚨裡,韋禾剋制地掩面抽泣著,不時用袖角擦一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