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一晚上的黑, 這跳斷的電閘在早上快五點的時候才完全修理好。
大概是昨天上班出門時忘了關燈, 電力一恢複後,屋裡的日光燈跟著就猛然亮起,驚得本就睡的不踏實的秦遠, 一下子就被刺目的光線閃的睜開眼來。
被驚醒之後,再怎麼輾轉反側也難以入眠,秦遠索性準備爬起來沖個澡, 出去跑跑步就直接到單位去。
清晨時分四下盡是一片沉寂,淅淅瀝瀝的水聲此時便顯得格外的明顯。
溫熱的水流順著頭頂上的淋噴頭如瀑般傾瀉而下,從男人結實緊致的胸膛處一路下滑,順著同樣結實修長的小腿, “滴滴答答”如急雨般打落在瓷白的陳舊地磚上。
激蕩直下的水流沖淡了秦遠身體裡幾分殘存的浮躁氣息, 深撥出一口濁氣伸手關上水閥,赤著腳緩步走到了洗手臺上的鏡子前面。
濕漉漉的短發不斷往下墜著水滴,鏡中映出的男人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面容五官漸漸開始模糊了起來。
一雙眼睛慢慢變得狹長,輪廓也越發的冷峻堅毅, 鏡中的自己,突然就變成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冷漠臉龐。
秦遠不禁心中一泠、呼吸微微發顫,趕緊晃了晃眼又重新定睛望去, 可此時眼前的景象似乎又恢複了正常、並無任何異樣。
秦遠暗罵了句“該死”,看來最近自己真的是有些神經太過緊繃了。
這動不動就産生幻覺,一定是睡眠不足、壓力太大而産生的副作用, 看樣子恢複早睡早起、正常運動的健康.生活方式已經刻不容緩了。
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下心情,秦遠換了套清爽的運動裝束,反正公司裡還有備用的正裝皮鞋,裝備停當後,就可以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晨跑鍛煉。
清晨五點多的天空還微微蒙著層淡淡的迷霧,涼薄的空氣中帶著一股清冷的樹木草香,吸到胸肺中很是清爽宜人。
很久沒有在這個點出過門的秦遠,沒有喧擾吵雜的早高峰打擾,心情莫名就開朗舒緩了不少。振奮起精神,順著路邊的人行道一路慢慢小跑了過去。
路上沒有什麼行人車輛,視野自然很是開闊。踩著一路金黃的落葉不斷“咔喳”作響,滿眼望去盡是一片爛漫柔和的淡淡黃色。
隨著耳機裡音樂的節奏一個人步伐很是輕快自在,悠哉哉的秦遠不經意間,將視線朝馬路對面掃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了蔓寧那一頭格外醒目的純白銀發。
今天的她,穿上了那日在陽臺上秦遠曾經驚鴻一瞥過的暗色旗袍,身上披著件黑色的針織罩衫,將裡頭瀲灩的豔色遮擋住了不少,那華美戰袍的氣勢瞬時就變得平和內斂了不少,整個人身上流轉著一股低調但不失貴氣的強大氣場。
滿地金黃的落葉間,紅黑相間的身影淡定從容地步步向前。
裙擺間精緻的鑲邊處,如想象中一般露出一片肌膚白皙如雪,但卻不帶一絲曖昧情.色之感,如繆斯女神般聖潔端莊,不容絲毫不敬的玷汙褻瀆。
秦遠這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是多麼的膚淺離譜,還以為這樣的一身只能是年輕女子的裝束。
而眼前的這位,教會了他什麼才叫作舊時光裡凝固住的傾城顏色,再也無法找出另一個女人,比此時的白蔓寧更能穿出這身旗袍的個中韻味。
行走搖曳間時光好似倒流一般,便是海上風聲起,美人漸從暮色當中來。心頭猛然一怔,秦遠跟著就慢下了腳步。
原地呆愣了片刻後,便想要張口和她打聲招呼。
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卡在舌尖,生怕自己這不合時宜的一聲,擾亂了眼前這般靜怡安然的美好景象,索性隨著蔓寧的節奏,隔著一條馬路一路相伴前行。
隔著瀝青色的柏油路面,兩人各佔一邊一併而行。
兩道之上皆是滿地金葉鋪散,一邊是舊時光裡,海上生花的舒緩節奏;一邊是繁華滬上,現代都市的日新月異。
幾米之遙,歲月剪影將其分割兩邊。看似咫尺,卻是前世今生,經年已去。
或許是秦遠頻頻張望過來的動作太過明顯,蔓寧似乎有所感應般猛然就側過臉來。
隔著七八米的距離,眉眼輕抬,便朝著秦遠微微笑了起來。
溫暖的晨光灑在蔓寧的臉上,迎著光線閃出細碎的璨璨光芒,一下子就模糊了年歲侵染過的斑駁痕跡,就那麼歲月靜好般,站在晨曦中對著自己微微含笑。
無關年歲,無關容貌,那笑容太過純淨美好,秦遠胸口跟著莫名一緊,心跳驟然就漏跳了一拍。楞怔了一瞬回過神後,卻是不自禁也跟著一起憨憨笑了起來。
好像被大人發現小動作的頑童一般,秦遠這才滿臉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邁開長腿就迅速穿過馬路,朝蔓寧那邊快步走了過去。
“早啊,白阿姨。”
白蔓寧面上很是慈和溫柔,看著秦遠輕輕頷首道:“秦先生你也早,這麼早起來晨練的?”
秦遠實在不好意思告訴蔓寧,自己不過是因為一時失眠才跑出來瞎轉悠的,只能訕訕地笑了笑,再將話題轉到旁處去:“你呢?也是出來鍛煉的嗎?”
略有些心虛的秦遠說完後,便微微側過眼去偷瞥蔓寧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