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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枝心中一緊，也有些難言的悲愴。
聽到這兒才實在忍不住，不自覺張嘴問道：“後來如何，到底死了多少人？”
林海說著也是愁眉苦臉，經過一天的奔波他也早就已經虛弱無力了，他略退了兩步拽著楊枝癱坐在一邊的羅漢床上。
忍不住緊緊執起她的雙手湊在臉旁，凝聲道：
“陳都尉把能調動的兩旅人馬都火速派遣了過來，救下的百姓也不計其數……可是，經過統計，這一天還是、確認死亡的有二十七人，失蹤了還沒找到下落的有四十五個。而因為推搡、踩踏受傷的也有不少，可這個現在還算是不值一提吧。另外還有因為各種原因走失了孩子的也有十幾家，今天陸續也有找到或自己尋了回去的，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是有七家希望已經是渺茫了。”
楊枝也是禁不住的黯然神傷，今天本來也是高興的日子，都是一家人歡歡喜喜的想要共度佳節。
誰料到就是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已經讓七八十個家庭永遠失去了歡聲笑語，永墜無邊地獄了。
楊枝又想起這場悲劇的起因，怒形於色道：“那些商人呢，可都抓起來了！若是沒有他們的胡亂行事，怎麼會害瞭如此多的人命！他們就是殺人兇手！”
“唉！”林海先是神色複雜的搖了搖頭，然後嘆了口氣。
“怎麼！你們不會放過他們了吧！難道他們就什麼責任也不用擔，什麼後果也不用負嗎？”
林海見她情緒實在有些激烈，只能先勉強寬慰她然後才道：
“當然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不過又和放過有什麼區別呢！各家都是下人出來是自己領了賞錢，十分激動想和大家同樂才不小心闖下了這樣的禍事。而且往年搶標也都是有規矩的，有專門負責搶標的還不能動手，他們也沒料到大家都財迷心竅，連性命都顧不上了！”
楊枝又氣又怒，道：“那你們就這麼放過了！”
林海也有些無奈道：“我又有什麼法子，這本來就不是我能管的事情，想要找些救兵都是要東請西尋聽人家指揮拉扯的。”
說著又有些苦笑止不住，又道：“那些商人倒有十之八九還是鹽商，大家是沖著我從一開始就反應過來，就是想要制止的，而不把我們看做一體的就已經是給我臉面了。我哪裡還有指指點點的資格！”
“那他們就信了那些商人的推託之詞！而且這和他們是做什麼的有什麼關系，他們便是不賣鹽，販賣些別的也不阻擾他們這些炫耀挑事的舉動！”
“他們便是不信又有什麼法子！陳都尉沒有找到吳縣尉，已經是屬於擅自動用軍隊。還有知府也是自身難保，那些鹽商又有哪一個是沒有背景的，他們還能怎麼辦！好歹有個下臺梯，就勉強接著吧，反正都是要等候發落的！萬一再得罪了哪尊大佛，可是當真要自尋死路了！”
楊枝默唸了兩聲‘官商勾結’，壓制著怒氣然後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就完全沒有法子了麼？”
“等吧，這事情已經鬧大了，誰也壓不下去的。知道的人多、範圍也大，必定能上達天聽，很快會有處置下來的！不然你以為這些商人為什麼會安排人頂罪！”
“這也太囂張了吧！難道他們還能壓下去不成，都說‘士農工商’大印雖然優待了商人的限制，其實也並沒有改變商人的階層。可是又有什麼用，恐怕是讓他們和士聯系的更緊密罷了！所以一般的官員反而也對他們毫無辦法了！”
林海也是十分同意的，贊道：
“的確如此！有了資本和背景的商人只會更加的囂張。旁的行業我還不知道細節，這些鹽商的底細我倒是看到了一些的。誰不知道江南的鹽商富可敵國，朝廷雖然也是仗著鹽鐵專營支援稅收。可是要開銷的地方也多得很，無論鐵礦的開發還有煮鹽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再加上各種運輸的成本，就是朝廷自己也沒有鹽商的一本萬利啊！錢又是越滾越多的，這些年鹽商之間層出不窮的鬥富法子，也是花樣越來越多的！”
他說了很多，楊枝卻只抓住了一個重要點，急忙問道：“怎麼是煮鹽？現在不是海鹽、湖鹽、井鹽都有了麼！”
林海也有些奇怪，回道：“是呀！除了湖鹽也就是池鹽，成之自然，不勞煮沃。但是産量有限也的確是玉潔冰鮮，所以一直都供給的是權貴之流。還有井鹽、礦鹽開採困難，也有些私人開發逃避官稅暫且不提。畢竟發現的礦井也都是有限的，哪裡有海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頓了一下，又仔細回想“但是也都要是刮土淋鹵，取鹵燃薪熬鹽的。煎鹽耗費大量柴草，費工費力，而且沿海地區加工好了要運往內陸成本也是非常高昂的！”
說著林海又盤算著，鹽商只要持著鹽引就能從朝廷手裡攫取大量財富，也難怪都在上下勾結，實在是這財富太容易得到了。
“為什麼海鹽也要靠煎煮，而不是晾曬！畢竟不僅減輕了成本，也大大提高了産量的！”井鹽、礦鹽的尋覓和開採，她也記不得法子首先連怎麼去找都不知道，但是海水是曬鹽絕對是有印象的。
林海原還以為她在驚奇什麼，這時候才笑著道：“海水曬鹽前人是發現過的，不過效果並不好的。所以也沒能取代煮鹽之法！”
“湖鹽的存在不是已經證實了攤曬的可行麼，前人也有過成果。更是說明瞭這樣是可行的，效果不好那就改良技術，沒什麼可以一蹴而就。但是一旦成功了，那就是無數鹽田有源源不斷的成果！難道不值得去不斷試驗改進麼！”
林海聞之，大喜道：“是了！湖鹽、湖鹽，我們其實可以在海邊造出無數人工的鹽湖，以後的食鹽就不必那麼費時費力了。朝廷也就有更多精力去控制市場，甚至因為産量的增加自然能都完全的掌控價格，也就能名正言順的打壓治理了鹽商了！”
他們一直想打擊私鹽，重整鹽課。可是實在是太難了，歷任巡鹽禦史和鹽運使不缺乏能臣幹吏，可是卻很少有能取得什麼成就的。
實在是利益燻人心，這從上到下早形成了一塊鐵板，他們再貿然想要拆除實在是太難撼動的了。
他們與其想要將這鐵板拆的四分五裂，再一一處置，還不如直接將這鐵板從根本上給換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