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得仁聽不下去了,狠狠拍了下桌子,嚇得方亦安一哆嗦,手中紙張嘩啦啦散了一地。
“你瞧瞧你!一篇《勸學》唸了這麼久,照著抄都能連篇錯別字!”
方得仁氣得腦殼疼:“看來我得給你找個更嚴厲的先生,滾出去罷!”
方夫人聽兒子念得很是順當,不知道又是哪裡不對了,看方得仁臉色又不好埋怨,只得跟著兒子出去了。
方亦安如釋重負,得償所願趕緊從書房滾了出去,剛出簾門就跳起來要去找書奴墨奴出門。方夫人攔住他道:“兒啊,今天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吧,你父親正在氣頭上呢,別出去了,啊?”
方亦安不耐煩道:“娘,我和黃疏庭約好了,今天要一同去買書呢。”
方夫人聽說“買書”,歡喜得很,叮囑道:“那便去罷,小心些,別又摔了!在外頭不要亂吃東西,錢夠不夠花啊?不夠我再給你!”
方亦安將腦袋在他娘胳膊上蹭了蹭:“夠的夠的,我走了啊!我爹要問起,就說我買書去了啊!”
他風一般躥回自己屋子,書奴墨奴早等著呢。他換了衣裳,抓了荷包就跑。
幾個人歡天喜地出了方府,方亦安跑得賊快,墨奴追著問:“少爺,咱今天去哪裡?”
方亦安想也不想答道:“去找黃疏庭!”
書奴立刻記起來了:“哦,黃小少爺昨天買的那個丫頭,我還帶著她去買了衣裳呢,少爺!”他眉飛色舞地比劃:“那小丫頭可真招人疼,給她買衣裳,說喜歡粉色的,穿上了,整個人像朵小荷花兒,可好看了!還知道說句謝謝!”
書奴嘿嘿笑著,回憶得十分美好。方亦安耳尖有些紅了,照著書奴腦袋便拍了一掌:“要你多嘴!那是別人家的丫頭,你還敢亂瞧!”
書奴吐吐舌頭,笑嘻嘻不吭聲了。墨奴立刻接話:“那咱今兒去了黃府,肯定又能見著啦,不知道黃府待她怎樣?不會真被黃老爺給趕出門去吧?”
書奴嘴巴又管不住了:“她長那麼好看,黃老爺怎麼捨得!要趕,也是黃夫人趕吧!”
這下方亦安真惱了,連著兩個人一起踹起來:“胡說!再胡說,我去告訴老爺,昨兒扇子是你們撕破的!讓他打斷你們的腿!”
書奴墨奴立刻捂住嘴巴求饒:“不了不了,少爺,我們不說啦!”
方亦安被這倆挑起了憂心。今天說是去找黃疏庭買書,其實只是個瞎話,他是想去看看那個小寶兒怎麼樣了。
為什麼要去看她呢?方亦安想了半天,想明白了:是因為好奇!
對!就是因為好奇!畢竟是用他的銀子買的,他好奇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這麼一想,方亦安十分坦然地在馬車上翹了一路的腿,晃晃悠悠到了黃府。
黃府四代禦商,祖上蔭德深厚,宅子可比發跡才十數年的方府氣派多了。方得仁一向支援兒子與黃府來往,故他每每想要出門,常以來找黃疏庭為藉口,必能得到準許。
黃府正門通常深鎖,旁邊有道偏門供自己家人走。門子也不比方府的,總是蹲在長街邊聊天打磕兒,而是直挺挺立在門內外,若非貴客,是連長街都不讓進的。
方亦安徑直去了黃府後門,他笑嘻嘻抖了些碎銀子扔給門子,便像進自己家門似的,長驅直入直到後院中去找黃疏庭——這是黃家對兒子的小友特有的禮數。只是兩個小家奴不能跟進,只能在外頭門房裡和門子僕人們玩耍。
方亦安飛奔在路上,身後跟著位黃府家奴照看著他。
三月末的柳梢帶著清香拂在矮矮的紅牆簷上,牆根倒是掃得幹淨,連棵野草都沒有,比起方府滿地滿院子栽種的花草倒少了幾分生氣。路上遇到幾個侍女,方亦安笑嘻嘻打招呼,卻一個一個都不帶搭理的,只是回禮罷了。
據說這是黃府的規矩——侍女侍兒不得擅自與外客交談,需時刻在人面前謹言慎行,以正家風。方亦安深不以為然,他爹方得仁倒是贊賞得很。
黃疏庭的屋子在黃府西後方,他一見友人身影便奔過來招呼道:“亦安小兄弟,你來啦!快來快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他拉著方亦安到屋子後頭,方亦安一眼就看見那個小小的、粉粉的身影站在蒼綠樹叢裡,正眨巴著黑亮眼睛,委屈地沖他看過來。
黃疏庭興奮極了:“怎麼樣?好不好看?”
方亦安目瞪口呆:“好看,但是,這,你這是在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作話:注:文中摘選《勸學》為先秦荀子文章,無錯別字版為:“幹、越、夷、貉之子,生而同聲……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捨……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方得仁:你這個傻兒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方亦安:當然是真傻啊!
小寶兒:可我覺得小少爺很厲害呀……這些文章我都讀不來……
方亦安胸脯拍得砰砰響:來,我教你!
小寶兒:不了吧小少爺……
方亦安:被拒絕了,十分委屈。求大家給個收藏安慰一下我吧,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