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出現在人前的,只是周迅的一個繪形化身,類似於一道真形符,較之普通分身之術高明許多。
畫中人嘛,當然是想怎麼畫就怎麼畫,畫得好看那就是好看。
“紫衣侯……有點人間王侯的貴氣,只是稍顯淩厲了,一般公卿都是養尊處優,沒多少心思用在打磨劍術上。”
“那是你不曾見過創業之主,開國之侯……這等亂世人雄,各憑氣數而爭龍,胸中藏韜略,腰間配長弓,個頂個的都是好武義,我這不過是學著他們三分神采。”
“紫衣侯”周迅慨然一嘆,又問。
“我為上真,我為世尊,我為紫衣侯……人前一面,人後一面,逢喜事白事又是不同面,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哪一面是真我?萬事萬物,哪一樣是真實的?”
突然轉換話題,秦風有些莫名其妙。
好在他也是時常與人辯論經義的,略微想想,就答上來:
“佛經有雲:諸法皆空,唯心不空。以此論之,萬事萬物,可真可假,但歸根結底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實,是不空的,不可作假的。正因我此時有所思證,方能證明我之存在非假非虛。”
“以此引申,堅定心意,可不迷惑,不執著,就是覺者,能得自在。”
這時,店家上菜來了,果然是兩人的西瓜,切好放在海碗裡,端了上來,還有一碟鹽水花生米,一盤新鮮的黃瓜片。
半壺濁酒,上面飄著一層綠色的如同螞蟻般的懸浮物,這就是鄉間野店能拿的出手的最好的酒了。
好在兩人也不嫌棄,“紫衣侯”版周迅找出幾枚細碎的銀絡子,大約有五錢左右,會賬是差不多的。
那店家拿了銀子,就去後面找錢,不一會兒就數出了六十枚銅錢,用一指粗細的草繩串著,送到桌上。
這邊兩人已經開吃了,秦風是真餓了,他已經一日一夜未進米水,雖然內功有成,但也感到饑餓,吃著花生米也津津有味。
倒是“紫衣侯”只是動了幾下筷子,嘗了點滋味,就不再繼續了。
他不需要進食,可純憑攝入天地之間的元氣補充消耗。
“你說的話,點破了關竅。”
“嗯。”
“外物都可以是虛假的,難以證實,也難以證偽,唯有我,可以因為證明存在……只要我仍有所思所想,我此時就是真實,是唯一可以證實的。”
“這就是唯心不空,一切法空。佛教玩弄空色名相,與諸子百家中的名家辯手有得一拼。”
“可惜後人不肖,多有披袈裟,唸佛經,做假修行,敗壞西方大賢人的德行,難怪地獄門前僧道越來越多了。”
“紫衣侯”嘆道。
人們都說“地獄門前僧道多”,並非虛言,而是他親眼目睹,這些年裡,公府地獄之中,類似的僧道中人,零零散散關押了也有五六百了,幾乎每月都有幾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千人修行,一人有成,一事無成之人也只好求點人間富貴了。”
“一旦誤入歧途,死後有無人引渡,多半都會淪入地獄受苦,真是……”
秦風是感同身受,他其實也是那無人引渡的一員,好在周迅答應為他兵解,就能避免進入冥土各地地府之中過堂候審……這其實就是逃避了罪責,修士兵解轉世可不就是落了地府的顏面,逃脫了地府陰律法網?
“紫衣侯……你說要等的,究竟是誰?”
早上開始,周迅就拉著秦風一路步行至此,說算定了一人會經過這裡,又說是故人。
“你不是怨恨被人算計嗎?算計你那人也落入我算中,此時已經是徹底迷失了心智,淪入邪道了。”
“我就是順路,帶你遠遠看他一眼,讓你也好出口氣,然後咱們還有咱們的事情要做。”
紫衣侯只是化身,周迅本尊在書院內,早就打好腹稿,要去清水真人那裡尋摸一點家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