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望琳琅,猶如淌落在無情流水中的孤寂的落紅,情意綿綿,姿容落寞。他心中苦痛,轉身清然離去。
項斯的屍身被盜之事懸而未定,成了壓死尉遲珩心結的最後一根稻草。項斯隨他出生入死,親如手足的情誼,讓他對芙儀落毒加害之事耿耿於懷,以至於間接對琳琅疏遠了。
農歷三月,辛夷花開得濃烈,奼紫嫣紅連天無窮,濃烈的花香催動琳琅陣痛的頭風。她愈加感到時日無多,腹肚之中的孩兒胎動反而不如往昔歡脫。
常言多事之秋,可開春三月事態頻發,春雨泛濫,連綿不斷,長江沿岸水患頻發,以至於荒廢了春光年景。尉遲珩一面下令各地開倉放糧,讓災民度過災情,另一面派欽差治理水患,修繕堤壩,徹底更治三五年便肆意泛濫的長江洪水。
長江水患未解除,長安城附近盜匪猖獗,近郊民不聊生,不少百姓紛紛湧入城中請願讓皇上整治盜匪。
多事之春,民心動蕩,眾口鑠金,天道陰鷙,皆是當今聖上昏庸無能,斷袖淫亂所致。這些話傳到尉遲珩耳中,他面上不露聲色沉著一口氣,青瓷茶碗已在他掌心中磨成了齏粉。
他多日不著枕蓆,目光悠遠地望著猶如老藤古井的天空,暴雨悽厲,劈開了天地,登基不足一整年,便危機四伏,似乎有人刻意不想讓他坐穩這個江山。當是時,張希賢匆忙來報,據稱在安義坊的仵作停屍站中發現項斯大將軍的屍身。
是日,琳琅心神不寧,晨起便頭疼欲裂,近日來朝野之上,疆土之內各種訊息蜂擁而至,樁樁件件都讓尉遲珩食不下咽、夜不安寢,聽到琳琅耳內是無盡的心疼。
靜如撩開平金繡芍藥紗幔,“主子,今日又是下雨的天氣,這陰陰雨雨的落了大半個月了,也不見個消停。”
琳琅撫了撫跳突的胸口,喃喃道:“昨夜做了個噩夢,靜如,用了早膳後,陪本宮去一趟太極殿,本宮想見一見皇上,哪怕遠遠見一面也好。有些話眼下不便說,將來他應該會明白。”
靜如嗯了聲,“婢子剛去禦膳房遇上張希賢了,聽他說皇上沒用早膳就出宮了。”
琳琅問道:“所為何事?”
靜如道:“聽說長安城中有人見到項將軍屍身,皇上心急要一探真偽。”
琳琅勃然驚起,項斯屍身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長安城坊間。忽覺下身一陣透心涼意,翻開薄褥一看,清透如水漾開一床。她喊著:“靜如……靜如……”
“主子,您怎麼了?”
琳琅握著靜如的手,“孩兒怕是要見娘親了。”
靜如登時頭疼如裂,離足月之期還有二十日,足月尚且兇險萬分,何況早産更是九死一生,她故作鎮定,“主子,婢子這就去通知皇上,叫禦醫、接生嬤嬤,您別擔心。”
琳琅抓緊靜如將欲離開的衣袖,低聲道:“派人出宮去請錦素來。”
靜如趕緊應下,賢妃羊水驚破,小皇子將要早産,可偏生皇上卻在宮外,接生嬤嬤雖已入冊選取妥當,但時日未夠,並不在蓬萊殿中待命。她快步出寢殿喚其他婢子,分派任務,自己則對琳琅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