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忘川冷若冰霜,說道:“沒有異動才是最大的問題。”
項斯附言道:“若論人之常性,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會生出些好奇心,那錦素過於冷靜,反而讓人懷疑。”
他繼續問道:“有沒有查出這十年來,她去了哪裡,以何為生?”
項斯回複道:“屬下無能,月海山莊一役,她好像憑空消失了,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一直隱匿行蹤,如今突然出現,必有所圖。”紀忘川靠坐在床背上,“繼續盯著,我倒要看看她葫蘆裡賣什麼藥。”
項斯本想轉身離開,但礙於近來聽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傳聞,不得不警醒下紀忘川。“不知主上有否聽到一些謠言?”
紀忘川譏笑道:“謠言?關於我的謠言一直不少,說。”
項斯把傳聞說辭稍微婉轉美化了些。“懷化大將軍不近女色,卻破格收留倭寇島上的人質,關系匪淺。”
“琳琅聽說了嗎?”
項斯憶起琳琅在廚房內訓斥人的場面,不由臉泛笑色。“琳琅姑娘聽說了,狠狠訓斥了那些嚼舌根的婆子們,威脅要把他們削成人彘,那架勢,真讓人刮目相看!”
紀忘川不由嘴角含笑,想象著溫溫吞吞的琳琅一下子爆發成母老虎的架勢,那該是多好笑的一副場景。
項斯問道:“主上,要不要去封了那些人的口?”
他戲謔道:“不必。琳琅既然已經訓斥過了,我倒好奇她怎麼把他們削成人彘?”
項斯側耳傾聽,三四個人從雅集軒門外走來,他朝紀忘川長揖一下,輕快倏然翻出窗外。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琳琅差了兩個僕從抬著浴桶,另一僕從提著兩大桶熱水。琳琅吩咐人把七座折疊屏風沿牆圍攏成半圓,熱水倒入浴桶中蒸騰起繚繞的霧氣,彷彿置身雲端,看著就舒心,待一切沐浴前置工作準備妥當後,琳琅遣走了僕從,以手試了試水溫。
琳琅行至架子床邊,撩起床幃掛在床鈎子上。“老爺,請更衣沐浴。”
紀忘川嗯了聲,琳琅垂首等候在邊上巋然不動。“你這是要伺候我沐浴?”
琳琅覷了眼紀忘川從寢衣中深露出白璧無瑕的胸肌,說道:“琳琅伺候老爺那是應分的。”
他留意到琳琅不規矩的眼色,連忙斂了斂領子。“好你個小妮子,眼神這般不規矩,信不信我罰你?”
他作勢來扯琳琅的左衽圓領,琳琅嚇得一聲,推到八仙桌旁。“老爺,再不更衣沐浴,水可就涼了。雖說時近三伏天,可身上發了汗,還是泡個溫水浴更解乏。”
紀忘川下床往折疊屏風後走,聽到琳琅關上了隔扇門,才脫下了月白色寢衣掛在屏風上。紀忘川打發琳琅出去自然有他的顧慮,肩膀上至今留著十年前的牙印。十年過去了,手掌上結成的繭子都磨去了幾層,唯有這一口缺了大門牙的牙印留存至今,好像隱隱之中在提醒著他不能忘懷自己造下的孽。他一手擦了擦那片留痕的面板,再怎麼擦拭都是徒勞無功,只怕被琳琅瞧見後,會勾起她已經淡忘的回憶。
冰肌玉骨,骨骼奇俊,真是少有的美男子。他浸潤在白濛濛的水霧中,額頭和鼻翼上冒出薄薄的汗層,眼界中霧裡看花似的,憑生出空乏好眠的情致。
綠樹陰濃,夏日漸長,濃烈的日色正好不偏不倚地曬在從雅上,門口的竹簾子隨著夏風一擺,就有股子熱氣漫湧進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