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轉身,頭也不回離開,經過百花園,又回望了那高聳的圍牆,夜來幽香的梨花白,月如鈎。
高牆上,玄月下,似乎有個頎長的黑影晃過,她一個錯眼,就這麼消逝不見。
琳琅這次遭遇的風波,還得從十天半個月前,陸白羽帶她去聚寶齋說起。
輕雲微敞,朝霞卷出東方的新霽。
玫瑰紫釉葵花式花盆中斜斜插著一支剛剪下的抓破美人臉,白瓣之上灑紅斑,紅妝素裹,空氣裡凝成淡淡的月季花香。
陸白羽眉目含笑,清俊無雙,走進這一間雅緻的臥房,乍看之下,還以為進了少女的閨房。
“琳琅。”
陸白羽進門繞了一圈,明間、暗間走了一遍,愣是沒看到琳琅這小丫頭的蹤影。
雲霞出塵,金光遍灑。
雍容的華光籠著整座鱗次櫛比的陸家大宅之上,薄霧冥冥,空蕩而濕潤,那是一連落了三日的暴雨,留下了綿長的餘韻。
陸白羽走出臥房,快步走向後院,雨後初晴,琳琅一定在後院的百花園中侍弄花木。
果不其然,繁花爭豔的百花園,百花深處,一抹輕盈的俏綠身影,彎著腰,小心翼翼地給月季拔草除蟲。
陸白羽又喊了一聲。“琳琅。”
琳琅從芬芳妍麗的月季花叢中回頭望,盈盈露出潔白的虎牙,光潔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密密的薄汗,花一樣的年紀,冰肌雪骨,嫩得可以掐出水來,在花叢中回眸一笑,跟她一比,連月季都羞澀了容顏。
陸白羽怔愣地看著白膚之上暈出紅霞的琳琅,人比花嬌,整座百花園都不及她的資質出塵。琳琅已入及笄之年,梳著嬌俏雙平鬟,烏發如墨,卻無半分妝點。
陸白羽道:“琳琅,我房裡的抓破美人臉,真嫩。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來過了,怎麼不等等我就回去了?”
“大少爺,你怎麼來了?”琳琅望了望日色,卯正時,應該是陸白羽去閱草堂讀書的時辰。“你又偷偷跑出來了,不怕大夫人惱你?”
陸白羽抿起薄唇,款步走向花深處。“都跟你說了八百多次了,可別再叫我‘大少爺’,我從沒把你當成下人,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是不能夠。”
琳琅聽陸白羽跟他掏著心窩子,倒也不敢蹬鼻子上臉,還是拘著緊著,揚起水綠如湖的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知道少爺待我好,琳琅感激不盡。大少爺,趕緊著回去上堂,別讓先生等急了。不然可該去大夫人那裡告狀,那可怎好?”
“你再跟我如此見外,我就不走了,橫豎就在這園子裡陪你除草了。”
陸白羽的牛勁上來了,跟月琳琅相處了十年,她總是低眉順眼,把自己當成了陸府上的下人,甚至比任何人都要不起眼,即便他們打小就是一塊長大,打打鬧鬧,還許了娃娃親,也不敢跟陸白羽太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