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何人?為何擅闖王府?”他沉聲問道,同時暗自回憶明代官制——東廠要到永樂年間才設立,此刻眼前女子腰間的腰牌,究竟是何來歷?
女子輕笑,將琵琶放在石桌上,取出腰牌拋來:“奴名素梅,奉主人之命,特來與小王爺相見。”朱瞻膳接住腰牌,只見正面刻著“內廷供奉”四字,背面是朵半開的梅花,並無特殊標記。
“不知姑娘主人是誰?所為何事?”朱瞻膳挑眉,將腰牌擲還。
素梅卻不接,任腰牌墜在草地上:“小王爺可知,今日龍江驛的燕王大軍中,有一隊人馬攜帶的不是喪儀之物,而是——”她忽然湊近,撥出的熱氣拂過朱瞻膳耳畔,“而是三十車火銃。”
朱瞻膳瞳孔驟縮。火銃作為明初重要火器,嚴禁民間私藏,更遑論藩王帶兵入京時攜帶。他強壓下震驚,故作鎮定道:“姑娘說笑了,燕王乃太祖親子,豈會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大逆不道?”素梅嗤笑一聲,撿起腰牌在指尖把玩,“小王爺可知,皇太孫昨夜已密令徐輝祖掌管中軍都督府,又調耿炳文屯兵江陰?所謂‘削藩’,不過是幌子,真正要做的……”她忽然住口,從袖中取出一張紙箋,拍在石桌上,“明日巳時,聚寶門外老槐樹,小王爺若想知道真相,便來取這個。”
朱瞻膳盯著紙箋上“燕藩秘檔”四個硃砂字,心跳如鼓。他知道,眼前的女子背後必有龐大勢力支撐,而這紙箋,很可能是改變歷史的關鍵。但此時若應下,便等於捲入了諸王紛爭的漩渦;若不應,又恐錯失揭開真相的良機。
“為何選我?”他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十二歲少年不該有的沉穩。
素梅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整理裙裾:“因為小王爺是‘祥瑞之子’,太祖爺曾言‘此子當為大明破局之人’。”她說完,轉身離去,繡著纏枝蓮的裙裾掃過草地,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沉水香。
夜幕降臨,應天府陷入一片素白的死寂。朱瞻膳在寢殿內來回踱步,手中緊攥著素梅留下的紙箋。窗外,一輪彎月爬上簷角,將他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顯得格外單薄。春桃捧著參茶進來時,見他眉心緊蹙,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將茶盞放在桌上,輕聲道:“小王爺,今日隨太子爺去孝陵時,奴婢看見……看見皇太孫的儀仗裡,有輛馬車的簾子上繡著‘齊’字。”
朱瞻膳猛地抬頭。“齊”是齊泰的姓,而齊泰正是朱允炆削藩的核心謀臣。春桃此舉,究竟是無意透露,還是另有深意?他審視著眼前的侍女,想起她自幼服侍自己,卻從未提及家人,此刻眼中的關切雖似真摯,卻暗藏鋒芒。
“春桃,你跟了我幾年了?”他忽然問道,語氣隨意。
“回小王爺,自您三歲起,奴婢便在您身邊了。”春桃低頭回答,指尖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
“三歲……”朱瞻膳喃喃自語,忽然想起三歲那年,自己因驚風險些喪命,是春桃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三日三夜。可眼前的少女,此刻卻像是被捲入風暴的螻蟻,在皇權的漩渦中身不由己。
“明日陪我去聚寶門。”他突然下定決心,將紙箋塞進炭盆,看火星將字跡吞噬,“但此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包括太子爺和側妃娘娘。”
春桃身子一顫,抬頭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跪下叩首:“奴婢明白。小王爺放心,奴婢定當護您周全。”
子時三刻,更夫敲過三更。朱瞻膳躺在床上,望著帳頂的暗花,思緒萬千。他知道,明日的聚寶門之約,可能是他改變命運的契機,也可能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但作為穿越者,他已無法置身事外——歷史的車輪正在加速,而他,必須在這波譎雲詭的政局中,為自己謀得一線生機。
窗外,一陣風過,吹得簷角銅鈴叮咚作響。朱瞻膳摸了摸腰間的羊脂玉牌,觸感溫潤如玉。朱元璋的音容笑貌忽然在腦海中浮現,那個開創了大明王朝的帝王,臨終前究竟留下了多少秘密?而他朱瞻膳,這個在史書中籍籍無名的皇孫,能否憑藉對歷史的瞭解,在這亂世中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晨霧漸起時,朱瞻膳終於合上雙眼。夢中,他看見金鑾殿上血流成河,朱允炆的龍椅上坐著的卻是朱棣,而他自己站在殿中,手中握著一張泛黃的紙箋,上面寫著“靖難之役,始於祥瑞”。
(第一章完,全文共5287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