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張秀痛惜愛女,長涕不止,更令肖衍亂了分寸,急忙俯身去扶住張秀:“愛卿快起來,皇後之事,朕一定會給您個說法,就算是率軍攻入瓊州,也一定會活捉夏侯公回來,讓您親自懲處。”
張秀擦著眼淚,緩緩起身,又道:“臣也知皇上每日國事繁忙,分不了身,如今謝大人領軍南下,皇城守衛群龍無主,而皇城司擅刺探,不如便暫由老臣接管統領一任,讓老臣親自去抓夏侯公,來……來為其樂報仇啊……”
“這……”肖衍知有不妥,遲疑了一瞬。
張秀又猛地跪下身來,匍在地面:“皇上,老臣不過是想為娘娘討回一個公道,若是連這小事您都不允,那老臣……老臣就求皇上賜一死,臣就去陪其樂了!皇上!皇上啊!”
“好好,朕允了,允了……”肖衍被吵得煩躁,揮揮手便應允了。
張秀大喜,又磕頭下身,聲音悽涼地懇求道:“皇上,請皇上多去看看千暮公主吧,她尚年幼,如今失了生母,還請皇上多關照她啊!”
天氣清朗,雲淡風輕,花園中傳來了笑聲,幾個宮女和乳母正圍著肖千暮逗樂,肖千暮咿呀咿呀歡快的聲音,全然是無任何喪母之痛。
“千暮公主真可愛啊,晃眼都已經半歲了,”乳母笑吟吟地對旁側幾人道,“如今就長得那麼好看了,將來定然是汴梁第一美人!”
肖千暮伸出手,拽住了乳母的衣襟,又露出燦爛的笑。
肖衍站在遠處,望著這一派溫馨之景,心口不禁被歉疚扯得有些痛。肖千暮稚嫩無辜的小臉落入眼中,更讓自己瞬時感到了心疼,可那孩子來得非自己所願,論起感情,甚至不及曾與百裡春晴失去的那一個,但再念及縱使自己不願相認,骨肉牽連始終仍在,覺得於心不安。
“皇上,您去抱抱公主吧。”子賢覺出肖衍的一絲複雜情緒,輕聲勸道。
肖衍上前一步,卻又再遲疑了下來,對子賢低聲道:“我不知如何面對她,皇後離世,我罪責難當,畢竟夏侯公是我帶進宮來的,而得知他的身份之後,也是我未及時處置……”
“既是覺得罪責難當,那今後便多與公主親近吧,也許皇後在天有靈,會原諒這一切的,”子賢好聲道,“畢竟您是她的父親,是她的親人啊。”
肖衍又大口喘息了一下,才慢慢走近了肖千暮。
眾宮人一見肖衍,急忙跪下,肖千暮受了一驚,嚇得突然大哭起來,死死地拽住了乳母。
乳母急忙好聲哄著肖千暮,又心有慼慼地對肖衍道:“皇上,公主近日開始有些認生,您政事繁忙,公主見您見得少,還望皇上切勿見怪。”
“無妨,”肖衍囑眾人起身,又伸手向了肖千暮,“來,讓父皇抱抱。”
肖千暮依舊大哭不止。
乳母急得滿頭大汗,又不停地對肖衍賠著笑,僵持了好一陣子,肖千暮終於不再啼哭,小臉漲得通紅,肖衍才得以抱入懷裡。
而肖千暮在肖衍懷中扭扭捏捏了一陣子,終於安心地向著肖衍露出了笑容。
肖衍心頭軟下,捏了捏肖千暮的小臉,肖千暮“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含糊不清地想喚著話。
乳母在旁驚喜地叫道:“公主這是想開口說話了呀!可真是聰慧得緊,像皇上,像皇上啊!”
子賢也笑了笑:“聽先帝曾說皇上當年開口說話也早,的確是像極了皇上啊!”
“像朕嗎?”肖衍眼睛彎了彎,看著懷中的小人兒,卻忽然又想起了百裡春晴那夜留在床褥上的血跡和那落下的小小血塊,不由又喃喃自語了一聲:“若是那孩子還在,該多好啊……”
子賢知肖衍又再想起了百裡春晴,急忙使了個眼色,讓乳母將肖千暮抱了回去,再對肖衍道:“皇上出來也久了,該回去休息一下了。”
肖衍頷首,與子賢一道往回走去,途過曾與百裡春晴相識那處,緩下了腳步,沉著眸子靠近,定睛便見不遠處的地面上仍留有的淡淡血跡。
“皇上,別看了!”子賢忙攔在肖衍跟前。
“皇後就是在此處被夏侯公害的?”肖衍推開子賢,又靠近了血跡幾步。
“是,皇城司說,那夜皇後應當是獨自在這裡待著,所以才不小心遇見了夏侯公,”子賢說著,又指向不遠處的深井,“然後被夏侯公扔入了那井之中。”
子賢淺淡幾句話已令肖衍覺得心驚肉跳,想來張其樂嫁給自己,自己一直對她冷言冷語不親不近,更是從一開始便是自己利用了她,如今人已逝,仔細想來也實屬不該。
“子賢,朕對皇後,是不是太差了?”心中的愧疚又濃烈升起。
而子賢還未開口回答,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肖汝寧忿忿不已的聲音:“皇兄如今是對皇後有歉疚之情嗎?”
肖衍轉頭,看見肖汝寧發髻有些亂,大約是哭過了的原因,雙眼還是通紅,但一想起肖汝寧將百裡春晴推下水之事,便氣不打一處來,狠下聲音道:“搬回來了?以後就老老實實給朕待在宮裡,哪裡都不準去!謝檀那邊你就別再給朕打主意了!”
“皇兄只知道罰我,那你可知是誰讓我將百裡春晴推下水的?”肖汝寧咬牙,在肖衍漸漸變得暗淡冰涼的目光中開了口,“沒錯,就是讓你現在心存愧疚的皇後張其樂了,一切主意都是她出的!是她說花朝節是百裡春晴的生辰,要給她備上一份賀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