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難道不是依旨嫁給你嗎?”肖汝寧揚起頭,笑容清澈,再將謝檀的手甩來,兀自提著裙角入了府門。
謝檀急追了上去,眼見著百裡春晴正站在了院內,神色不辨,雙眼微微有些紅腫,手足無措地拽著衣角,像一個犯錯的孩子。
謝母聽見聲響,也顫顫巍巍地從內屋走了出來,臉上少了一些此前的頑固,反而是多了憂慮地望著謝檀和百裡春晴。
這突如其來的一道聖旨和這個反客為主的公主,恐怕正是要掀得府內天翻地覆。
肖汝寧恭恭順順地走到謝母跟前,雙膝跪下,聲音清澈地喚道:“母親。”
謝母不知當如何,瞥了謝檀一眼,再又是忙不疊地俯身扶起了肖汝寧,聲音有些顫抖:“公……公主……”
而肖汝寧起身之後,揚著嘴角,直直地行到了百裡春晴跟前,也未按規矩鞠禮,只趾高氣昂道:“今後妹妹在此,還請二嫂多加照顧啊。”
“滾開!”謝檀攔身在了百裡春晴身前,怒目以視。
肖汝寧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又指揮著下人搬運箱子。
百裡春晴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轉身往後院行去,謝檀急忙追了上去,也不知該說什麼,只用力拽住了百裡春晴的手,解釋道:“我在朝堂上沒有接旨,所以皇上囑人把聖旨送到了府上,我發誓我真的不願娶公主,阿晴你相信我……”
“謝檀,我相信你,”百裡春晴低著頭,口中苦澀,“但不論怎樣,母親她或許都希望你能有孩子吧,公主她……她可以有……”
哽咽的話未說出口,眼淚就已經流了下來。想起曾經太後非要拆散自己和肖衍,也是因為自己不能為皇家開枝散葉,而如今卻又是重蹈覆轍罷了。
自己此生或早已註定,不能與任何人白頭偕老,執手天涯。
“別胡思亂想,我說過,我只要你一人就足夠了,”謝檀拽緊了百裡春晴的手,眼眶也紅了起來,“阿晴,多信任我一些,好嗎?”
正是此時,嫚兒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氣喘不已:“大人,夫人,你們快去看看,公主她……”
還未行至內室處,就已經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傳了過來,原本是謝檀與百裡春晴同宿的室中,百裡春晴的一件件物件被人扔了出來,摔入了院子裡。
剛備好的春衣,妝鏡,胭脂眉黛,梳子,為數不多的發簪珠翠散落了一地,一些妝奩也被摔得粉碎,一地狼藉。
又見肖汝寧扯著一塊汙跡斑斑的手帕從屋內走了出來,一臉鄙夷地說道:“二嫂怎會有那麼髒的一塊絹子,好歹也是高門大家閨秀,也不嫌丟人嗎?”
“還給我!”百裡春晴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雙眼通紅地看著肖汝寧,又道,“為何將我的東西都扔出來?”
“二嫂與大人都同榻那麼久了,如今新婦上門,也輪到我與大人同室而眠了吧?”肖汝寧面不改色地說道,“我方才見側廂空著,二嫂不如就搬到那邊去吧。”
“你太過分了,我何時說要娶你了?你給我滾出府去,現在就滾走!”謝檀更是怒火中燒,也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哼,有聖旨在,大人是想抗旨嗎?”肖汝寧冷笑,環顧了周圍眾人,“抗旨的後果,大人應當比誰都清楚。想大人才從邊塞回來,出生入死多年,或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這府內上上下下那麼多人的性命,大人也是不顧了嗎?你忘記那幾千因你而死的軍士了嗎?”
百裡春晴深知謝檀為人,他寧願冒著砍頭的風險也要帶大軍從邊塞趕回,以救千萬人性命。
而這府內上下,均是他最為親近之人,他又怎可能枉顧了眾人,於是咬咬唇,只低啞著聲音對肖汝寧道:“好,我搬走,你把那手帕還給我……”
“阿晴!”謝檀急得喚了一聲。
“好,沒問題。”肖汝寧言笑,將手帕遞給百裡春晴,而百裡春晴拽住了手帕一角,卻不見肖汝寧鬆手。
再是見肖汝寧眼角狡黠一閃,用力將手帕往回扯,手帕一聲清脆的帛裂聲,已斷成了兩半。
謝檀也一下子愣住。
“唉,二嫂真是不小心啊,”肖汝寧松開手,一半的手帕飄落下地,冷嘲熱諷道,“那麼髒的一塊手帕,二嫂還那麼小心地收著,看來是意義非凡啊?”
說罷,肖汝寧也再不顧旁人,又指揮著下人入了屋內,將一箱箱的物件搬了進去。
百裡春晴蹲下身,將掉在地上的那一半手帕拾起,眼淚也一點一點地落在了地上。
從小到大,自己沒受過什麼委屈,過去也是仗著百裡昭和百裡弘義的身份,在這個汴梁城中耀武揚威春風得意的。出嫁之後,眾人顧忌著肖衍的身份,自然沒有人敢對自己如何頤指氣使。而如今百裡氏滅門了,自己沒了母家靠山,縱使謝檀再對自己如何一往情深多加保護,終究天家在上,謝檀也無力反抗,無法反抗。
“我……”百裡春晴抬眼望著謝檀,眼中一片霧蒙,“那我去側廂住吧……”
又看過嫚兒悲憤交加的雙眼,低頭囑道:“嫚兒,你去幫我把東西都收拾一下,隨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