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去邊塞?你瘋了吧你,你可知那是什麼地方,搞不好連命都會掉了。就算你能保得小命,那也是數年不能回來,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謝兄臺鑒。諸事皆妥,賀君良緣永結,琴瑟和鳴,順頌大安。肖儀上。”
萬籟俱寂,悄然無音。
身後日光淡去,在地面拉出長長的一道身影,那身影卻又與肖儀留在的血跡重疊,變得更加暗黑濃鬱,融進無盡的痛楚和傷懷。
一旁的飛光緩緩地攀上那臺階之上,沒了聲音,唯有一滴一滴地淚水靜靜落滿一地。
又見飛光停在了肖儀跟前,一聲悽然慟哭聲起,一剎冰涼劍光聲落,便已沒有了生息。
耳中只有沉沉的靜,靜得連喘息都顯得灼燥喧囂,謝檀站在殿內,身影被西斜的日光拉得老長。
葉淳步入殿內,站在謝檀身旁,又抬頭望著肖儀的屍首,長嘆了一口氣,又拍了拍謝檀的肩,剛想再說什麼,只聽眾人腳步聲起,肖衍已帶了眾大臣入內。
肖衍也望了望臺階上肖儀的屍首,又轉頭看著謝檀一臉清冷哀痛的表情,冷冷一聲:“謝將軍管不住大軍,讓肖儀尋了空子帶軍入汴京,而手中沒有令牌就膽敢率軍,皇城騷亂,可知該當何罪?”
葉淳急忙跪下身來,又拽了拽謝檀的衣角。
謝檀愣了愣,才複又跪了下來。
而聽肖衍又質問道:“謝將軍又以詐死誣陷太後,又知該當何罪?”
“皇上,將軍冤枉,且聽老臣解釋!”葉淳見謝檀沉默著,也不替自己辯解,急忙開了口。
肖衍沉了眼,嘴唇抿得煞白,想起在東宮之中查出的信件,“感情甚篤,共宿一營”,一筆一劃猶如刺刀入眼,不由雙目通紅,顫抖著雙手指著謝檀:“其罪當誅,即刻行刑!來人啊——”
已有侍衛應聲沖入了殿內,縛住了謝檀和葉淳。
葉淳竭力掙紮,而謝檀腦中混亂,眼前全是肖儀的模樣,沒有半分反抗而束手就擒。
“拖出去,立即給朕殺了!”肖衍咬牙,狠狠從口中吐出一言,“就當著這些謀逆軍士的面,朕要以儆效尤,讓人看看逆朕意者該當何罪!”
侍衛得了旨意,用力將謝檀與葉淳拽起,連拖帶拉地出了大殿。
殿外本是喧囂,突而一片死寂,眾人抬頭盯住高階上兩人,一旁的侍衛已抬起了刀。
季邈突而現身,在謝檀一旁跪下,看著肖衍而苦求道:“皇上,萬萬不可啊!”
“有何不可!”肖衍咬牙,仍舊怒瞪著謝檀。
“皇上先前已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下旨,只要能遏住肖儀,不論是誰領軍,若能保命下來,都封其從二品禁軍統領之職,而若是有罪在身,也皆大赦,而子賢公公當著千軍之面傳了旨……”季邈慌忙低頭,“皇上一言九鼎,而君無戲言啊!”
“君無戲言……”肖衍狠狠地從口中吐出幾字。
卻耳畔又聽著百千軍士悄然議論之聲,掃眼望向,更見眾人眼中隱隱有著不安和躁動,似乎那架在謝檀脖子上的刀一落下,這皇城就會即刻傾覆,心頭生了一絲遲疑。
此時子賢也已急急慌慌地趕了過來,湊到肖衍耳畔低聲道:“皇上,謝將軍無恙,恐怕夫人也正在汴梁城附近。您要是此時當著眾人的面殺了謝將軍,夫人那邊如何交代,只怕她會恨你啊……”
肖衍一愣,又想起那東宮信件中所言的“感情甚篤”一詞,若是百裡春晴真與謝檀感情甚篤,自己殺了謝檀的話,以自己以往對百裡春晴別扭性子的瞭解,恐怕真會適得其反,還不知她會有何反應……
而再想肖儀僅憑為謝檀報仇名義,就能率千軍千裡迢迢入汴梁,而如今城內仍有萬千戍邊軍士,若此時殺了謝檀,恐怕的確會再起波瀾。而自己初登基不足一載,根基仍是不穩,南平社稷危於累卵,暫不能再有任何動蕩了。
“阿晴……”肖衍喃喃自言了一聲,望著天色暗下,濃濃的疲累入了身子,不禁長嘆一口氣,才定了定神,揮手示意侍衛走開,而後低頭對謝檀道:“平身吧。”
葉淳扶住謝檀起身,才想謝恩,就聽肖衍已是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她人……其他人呢?”
謝檀抬眼,正對上了肖衍急切探尋的目光,心中微微顫了一下,明白肖衍不過只是想知百裡春晴何在,一時有些遲疑,不知該如何作答。待了片刻後,才緩緩回應道:“回皇上,其餘人等皆在城外等候,並無性命之虞。”
“好……好好……”肖衍已顧不得旁人,掩飾不住的急迫也是脫口而出,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連眼角都止不住地跳動,“愛卿今日立了大功,保得了南平江山社稷,論理當是重賞,當初你父親謝老將軍在汴京中的府苑仍在,愛卿便先入住宅院,隨後朕會遣人將一切封賞皆送至府上,請愛卿三日後履職,任禁軍統領一職……一定……一定要履職……”
只要謝檀在,她應當便不會離開。
千般思量,相思入喉,哽咽到聲音都無法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