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賢嚇得閉上眼,再聽到耳邊的聲響停止,惶恐地眯著眼睛,見那女子已經沒了氣息,眼睛依舊瞪得老大。
皇後蹙眉,用手帕掩了掩口鼻,又向錦文瞥了一下。
錦文站出半步,對著身後跟隨而來的眾人命道:“永巷中所有人……皆割舌!”
“母後不可!”肖衍直直地沖到皇後跟前,跪下身來,“是孩兒一時好奇來了此處,她們都是無辜的,被罰在此已經十分可憐了,何必再割了她們的舌頭……”
皇後低頭看著肖衍,緩緩道:“宮中常傳各種鬼怪之事,多是從這永巷中傳出。你父皇最恨誰亂嚼舌根了,如今他又病重,更是聽不得這些閑言碎語。而本宮不過是小懲大誡,斷了這些風言風語的根源,還皇城一片清淨……”
又輕撫了一下肖衍的臉,柔聲道:“皇子來此地已是十分不妥,衍兒還是先回去歇息吧。”
說罷,又由錦文扶住了手,帶著眾人離去。
片刻,永巷之中揚起了一陣血腥味,肖衍自知此時自己也阻止不了皇後的懿旨,又不想再聽到那些悽烈的哭叫聲,只得帶著子賢也匆匆離去。
再回首望向永巷時,悽然一聲:“子賢,若我能承繼大統,定要大赦天下,尤其是要放了這永巷中的女子……”
“是。”子賢也應著,又抬眼看著肖衍咬緊了唇,臉色青白。
想來縱使這位二皇子殿下如今再如何小心設計算謀著一切,大約心底還是存了幾分不曾改變的善意吧……
“娘娘,如此恐怕還是不行,”錦文扶住皇後,走在通往正陽殿的夾道上,“殿下要的那個嫚兒也是從永巷中出去的,如今她雖然是神志不清了,但誰知道她有沒有在永巷中見過百裡春晴,只怕是若哪日突然病好,那就糟糕了……”
皇後眉角也蹙上了擔憂:“可本宮已將嫚兒賜給了衍兒……這,可要如何才能割掉她的舌頭呢?在衍兒那裡,硬來恐怕是不成的。”
雖然如今面上仍是母慈子孝的模樣,但其下早已感到了暗流翻滾。肖衍表面上對自己是畢恭畢敬,但也在私下裡不斷以張其樂為跳板來拉攏張秀,又一直囑皇城司緊盯著肖玉和肖儀,或早已不是那心思單純之人了。
原以為改變肖衍很難,卻沒想當他有心生變時,要把控他竟會顯得無力,而自己更是有把柄在他手中,此時是萬萬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出面阻擾,否則只可能魚死網破……
“如此,明的不成硬的不成,就來暗的軟的吧,”錦文低聲道,“這些日子,殿下囑了太醫院每日都給嫚兒送藥療治,我們只需暗中讓人在那藥中加一味便可,先失聲,再喪命……”
“對……”皇後寬慰地笑了笑,而又想到一事,急問,“這個嫚兒識字嗎?會寫字嗎?”
“娘娘放心,嫚兒在入正陽殿前奴婢就試過了,大字不識一個。若是娘娘還擔心的話,也不如立即永絕後患?”錦文陰沉著臉,提議道。
“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慢慢來……畢竟是衍兒要去的人,還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動手……如此,囑太醫院傅太醫以後專司嫚兒的病,讓她慢慢地死,也讓衍兒無從懷疑。”
正是說著,卻瞥見肖汝寧提著裙角,慌慌張張地從前方跑過,正是向著東宮方向而去。
“這個公主,越發沒收拾了!”皇後叱了一聲,沒好氣地翻個白眼,“虧得皇帝還喜歡她,不過也是仗著她母妃還有點姿色罷了……”
“後宮之中,論誰還能比皇後國色呢,”錦文急言,“說起來,皇帝這病重,一切事宜得盡快才可了。”
“是……”皇後垂目,“得先讓皇帝立個囑子,讓衍兒永遠無法知道百裡春晴的下落,查也查不出來!”
肖汝寧匆匆到了東宮跟前,見肖儀跪於殿前,而飛光也站在一旁,替肖儀撐傘避過灼熱日光,落下一片陰霾在肖儀臉上,而他整個人卻是露在日下,汗流浹背。
飛光聽見肖汝寧腳步聲,不住抬眼,卻是不屑地又埋下了頭,雙目落在肖儀身上,流光落華。
“飛光,來幫我做點事吧?”肖汝寧放慢腳步,笑吟吟地看著飛光。
飛光漠然以對。
“你居然無視我!”肖汝寧不悅,一步上前將飛光手中的傘奪過,在飛光一時錯愕的目光中,又將那傘摔到一邊。
頭頂本有的一片清涼沒了,肖儀不住眯了眯眼,長跪之下,眼前有些迷糊昏暗。
而飛光急俯身扶了扶肖儀,確認肖儀暫且無礙之後,才怒瞪上了肖汝寧:“公主三番兩次地找麻煩,究竟是想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不喜歡你這樣的人,”肖汝寧抱著雙手,冷冷直面飛光而道,“前次我才好心地告誡你別表現得太明顯,可你如今竟還跑到東宮前給四哥撐傘,真不怕旁人不知你的小心思?我天家之下,皇子身旁,怎可容你這樣一個人存在?”
“汝寧!”肖儀終於也忍不住,開口阻道。
“罷了,當我沒看見得了,”肖汝寧抬眼看了看東宮緊閉著的大門,又瞥了飛光一眼,“好自為之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