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的,根本是過去的克裡希星球。
“所以呢?結局是什麼?”古斯塔夫看向阿洛。
阿洛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從未來過來的嗎?”古斯塔夫皺眉。
“……我從不知道在這個時間點,斐尼帝國和克裡希人交戰過。”阿洛喃喃道。
他一直以為克裡希人才是無端侵略他們的那一方。
將領們和戰友們一直都是這麼說的啊,克裡希人覬覦他們的科技,侵略他們只為掠奪他們的成果。他們還說克裡希人嗜虐成性,與野獸相伴的他們,心性也如同野獸一般。
然而現在算什麼?
在他所不知道的這個過去,斐尼帝國明明才是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克裡希人發動攻擊的一方,他們的目標是克裡希人與蟲獸的訊號腺,僅僅為了一場研究,他們收集著克裡希人的頭顱,實施了慘無人道的屠殺!
他什麼都不知道——或者說,不論是斐尼普通人,還是那些普通的斐尼士兵,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可現在想來,他們的這一切無知都是有根源的——就如他的夢中所發生的,每一次爆發戰爭,帝國都會停止運營任何新聞媒體,普通人根本無從得知戰事的具體細節,不知道敵人是誰,不知道戰況如何,不知道戰爭的導、火、索是什麼,他們只是一味地承受著殺戮與恐懼,等到那彷彿永不停歇的戰火終於停止了,敵軍撤退了,他們才會開始修複那殘破的家園,而新聞媒體又恢複了執行,只是依舊不會報道才結束不久的這場戰爭。
電視上的人帶著爽朗的笑容,朝氣勃發的精神面貌,他們在娛樂節目中捧腹大笑著,在打造出來的感動人心的節目中抒發著正能量,國王陛下又去探望了哪顆星球上的特殊人群,他和藹地與那些人交談著,暢談著未來——一切都表現得彷彿每一天都是美好而又充滿了希望的一天,彷彿生靈塗炭從未發生過。
阿洛忽然間感受到了從身體深處傳來的痛苦和憎惡,他察覺到自己似乎陷入到了一個巨大的謊言中,事實的一切,和他所得知的,和帝國傳遞給他們的,完全不一樣!
可緊接著,阿洛就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那些參與了這場屠殺計程車兵呢?他們也什麼都不知道嗎?一場戰爭要有多少人參與,就算上級不透露具體的事發原因,士兵本身總是能察覺到什麼的吧?
斐尼帝國既然有此行徑,這種事情就絕對不可能只發生了一次,涉及到那麼多士兵,帝國是怎麼做到將訊息掩藏得如此嚴實的?
這一刻,阿洛想起了自己腦袋中缺失了部分的記憶。他預感到,那些缺失的記憶,每一部分都會讓他更進一步地接近事實的真相。
古斯塔夫抽完了手頭上這根煙,沉默片刻,他將脖子上一根帶著墜子的項鏈摘了下來,遞給了阿洛。
阿洛回過神,怔怔道:“這是什麼?”
“我說過的,你告訴了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告訴你你來到這裡的原因,同時送你回去,”古斯塔夫緩緩說道,“這是我們自己初步研發的時空機,比不上你們帝國未來的那臺時空機,它沒辦法幫你進行定點傳送,只能觸發曾經在你身上展開過的時空通道。也就是說,沒有進行過時空穿越的人是沒辦法使用這個簡化時空機的,但是進行過穿越時空的人,就能利用這個時空機回去。”
阿洛的瞳孔猛地緊縮了下。
他澀然道:“所以你說過,沒有你的幫助,我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去。”
“沒錯,”古斯塔夫沉聲道,“不過在把這個東西給你之前,你必須告訴我,你是在什麼時候,在哪裡碰到我的。”
阿洛愣了下,說道:“那一年我十二歲,現在我是十八歲。”
阿洛又回憶了下,想起他是在十一歲那年遇到迦勒的,便遲疑道:“或許,現在這個時間點對於我而言是七年前,也就是說一年多之後,十二歲的我會和你在斐尼帝國的科研星上相遇。”
古斯塔夫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阿洛猶豫了下,說道:“你說過你嘗試改變‘過去’,或者說是你已經知道事態發展的未來,但是——”
“我知道!”古斯塔夫打斷了阿洛,冷冷說道,“但是不嘗試一次我不會甘心的,想要捉住我,做夢去吧!”
阿洛聞言,也不再勸了。
他依稀記得十二歲那一年遇見古斯塔夫時,光頭神色中與話語裡的那一絲瘋狂。
那或許是掙紮過後還是陷入到了命運中的憤怒和自嘲。
阿洛忽然間理解了當時的古斯塔夫說的所有的話。
過去是無法改變的,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說命運有著自我意識,能將人類企圖改變的發展扭回到正途,而是說一切的發展自有它的成因,不論是某個人曾經做過的事,接觸過的人,還是這個人自身的性格,理念,冥冥之中都已經為他指定了未來的方向——乍看之下,命運的形成彷彿往往是無數個二選一或者幾選一的選擇題堆積而成的,是“偶然”的産物,然而其實並非如此。
因為每一個選擇,並不是比重相同的。
同樣一個問題,給出a、b、c、d四個答案,讓同一個人每做一次選擇便抹消一次記憶,反複做十次,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他會選擇同一個答案,因為那是他最為喜愛的答案。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是一個人從出生起,便有無數個細節,無數次經歷累積而形成的人格所導致的人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