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槍聲大作,最後一抹餘暉褪去,遠近景物蒙上一層灰黑,汽車發動聲刺破昏暗,兩輛汽車尾隨追上來,朝前面的車輛射擊,這夥人死咬住不放,今天定要取方斯年性命。
子彈密集,後座的方斯年的保鏢中彈身亡,方斯年流血過多,低伏在桌椅上,呈現半昏迷狀態,副駕駛上的趙桓山趴在座椅上朝後射擊,子彈從關瓊枝耳邊頭頂飛過,頭發有燒焦的味道,汽車車身打了數個彈孔。
這時馬路左右兩側又冒出幾輛汽車,圍追堵截,死咬住不放,驗證了陸慳誠所言不虛,這樣下去三個人將死在亂槍之下,根本跑不了。
關瓊枝對趙桓山說;“你來開車。”
話音剛落,汽車減速,關瓊枝趁著汽車減速時,跳出汽車,就地一滾,站在馬路中央,手握雙槍對準後面追趕的汽車,連發數槍,阻擊殺手的追擊。
兩輛汽車司機中彈,汽車在原地打了轉,戛然停住。
趙桓山坐上駕駛位置,汽車一直沒停,繼續行駛,他回頭看一眼,天地間一片昏黑,模糊看見馬路中央投下一道纖長的身影,柔弱的脊背挺直,無懼生死。
趙桓山眼眶濕潤了,關小姐重情重義,沒有辜負四少對她的深情,四少明知道她的身份,沒忍心下手,他跟了四少這麼多年,四少何曾對背叛的人心軟過,關小姐在四少心裡是個不一樣的存在。
陸慳誠出門找掌櫃的收拾屋裡玻璃杯碎片,回來一看,頓時傻眼了,桌上的茶壺倒了,茶水流了一桌子,滴答滴答濺落地板上,屋裡後窗戶大敞四開,關瓊枝已經沒了蹤影。
他立刻反應過來,一拳砸在桌案上,跳上桌上,越窗而出,他隨後追趕,追到衚衕口,沒看見關瓊枝的影子,這條衚衕口四通八達,他猶豫了一下,朝右側跑去,跑到馬路上,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在哪裡大呼小叫,嘴裡喊有人搶了他的車。
陸慳誠看見馬路邊一個中年大腹便便的男人正要上一輛黑色轎車,他沖過來,把已經上了車的男人拉了出來,跳上車,車鑰匙插在鑰匙孔裡,伸手一旋,發動汽車,那個中年男人懵了,半晌反應過來,汽車已經擦著他身體開過去,他嚇出一身冷汗,結結巴巴地喊;“我的車。”
一個地點,兩個男人呼天搶地抓偷車賊,光天化日明搶,民國也是有法度的。
陸慳誠一路狂追,沒有追上關瓊枝,待開車趕到事發現場,這個地帶已經被警察封鎖。
陸慳誠匆忙下車,找個警察詢問,警察與他算是有幾分相熟,悄悄告訴他,“方才這裡發生槍戰,具體原因目前還不清楚,人已經帶走了,有個姑娘,年紀輕輕不怕死,一個人對付一夥亡命徒,不是我們及時趕到,這姑娘小命早沒了。”
陸慳誠被攔在警戒線外,聞言心下茫然,繼而懊惱自己多嘴,關瓊枝畢竟年輕單純,對方斯年産生了感情,不到生死關頭,恐怕連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當趙桓山咬牙堅持著把汽車開到德國人開的西醫院,方斯年已經昏迷不醒,方斯年被醫生護士推入急救室,半個小時後,方楚雄和太太、姨太太,幾個兒女匆忙趕到。
兩天後,方斯年蘇醒過來,室內窗簾遮擋住強烈的陽光,視線模糊,隱約看見床前站著父親方楚雄,方楚雄看見兒子睜開眼,喉嚨裡像堵著東西,“斯年,你終於醒了,你如果有個好歹,我到地下無顏見你母親。”
說著,眼圈紅了,方楚雄對兒女的教育嚴苛,這是極少幾次的真情流露,他一生經過大風大浪,心如鐵石,這兩天在恐懼中度過,這樣傷感的情緒也只有在發妻和嫡長子死時才有過。
方斯年的意識慢慢清醒,腦子裡出現一道影子,關瓊枝站在馬路中央,夜風吹起她的長發,柔弱的身軀阻擋住追趕的汽車,急問;“關瓊枝呢?”
方楚雄無奈地看看兒子,自己剛脫離危險,心心念念那個女人,冷酷地道:“哪位姓關的女人跟刺客是同夥,已經轉到西北泰城女子監獄,不日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