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客廳裡傳來大聲說話,打破小洋樓往常的寂靜,關瓊枝皺眉,一大早家裡不消停,合上書,走出小書房的門。
她快走到樓梯口,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好像是柳玉婷,她緊走幾步走到樓梯口站住,朝下看,果然柳玉婷站在客廳裡,大腹便便。
母親冷著臉坐在沙發上,父親沉臉坐在沙發一側抽煙。
柳玉婷穿著寬大的大襟衫,頭上裹著一條圍巾,包裹得嚴實,打扮十足像個農婦,放下身段,對餘素貞說道:“關太太,我懷的是孝章的孩子,你不愛孝章,為何不能成全我們,放過我們。”
樓梯上傳來一道清淩淩的聲音,“大清早的,柳小姐借腹上演逼宮大戲,是不是太心急了?難為你忍了這麼久,才跑來說這番話,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吧?家寶弟弟如果不失蹤,你恐怕沒勇氣也沒有底氣說這番話,綁架家寶弟弟的人,既不是人販子,也不是綁匪,不要贖金,到底想要什麼?……”
關瓊枝從樓梯上走下來,靠著樓梯扶手,目光來回在父親和柳玉婷臉上梭巡。
柳玉婷的臉瞬間沒有血色,頭巾遮住半張臉,看得不真切,聲音無辜委屈,“孝章,關少爺失蹤,關小姐懷疑我,我自己懷了孩子,我怎麼可能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關孝章老奸巨猾,生性多疑,關瓊枝無疑在他心裡紮了一根刺。
關家寶失蹤,夫妻二人芥蒂很深,他心底有幾分恨餘素貞,沒有關心庶子,然而冷靜地細琢磨,女兒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庶子失蹤,夫妻決裂,最終得利的人不是餘素貞,是柳玉婷。
柳玉婷跟關孝章兩年,對關孝章還是瞭解的,看關孝章的目光陰晴不定,知道他聽了女兒的蠱惑,她轉向關孝章,聲色俱厲,眼中絕望的瘋狂,“孝章,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我清白之身,懷了你的骨肉,你如果絕情絕義,我們母子唯有一死。”
關孝章的心驟然一跳。
以死相逼,寡廉鮮恥的女人。
“柳小姐真是個好演員。”
關瓊枝輕蔑地看著她,語氣不無諷刺。
“柳小姐為了名分,拿肚子裡的孩子要挾父親,你可在乎肚子裡孩子?對父親有幾分真情?況且你肚子裡是男是女還不知道。”關瓊枝冷笑兩聲,“柳小姐這樣的人怎能捨得去死,你死了,家裡的弟妹依靠何人?”
女兒的話一針見血,關孝章手指夾著的半截煙頭狠吸了一口,娶柳玉婷他權衡許久,放棄門當戶對王小姐,與王家的聯姻,帶給他數不清的好處。
他站起來,“先把孩子生下再說。”
聞言,柳玉婷花容失色,失聲叫,“孝章。”
柳玉婷為了生兒子,沒準來個貍貓換太子的把戲,但以父親的為人,柳玉婷不好矇混過關。
“你收拾收拾,公寓不能住了。”
關孝章的決定不能更改。
新洲到處傳柳玉婷跟關孝章緋聞,柳家公寓記者蹲點,就連關公館門前也不時有可疑的人,關孝章把柳玉婷安頓在關家公寓裡,躲避記者。
這天,關公館客廳來了一位客人,關瓊枝放學走進客廳,見沙發裡坐著一個人,正跟她母親說話,關瓊枝一愣,隨即展開笑顏,“堂伯。”
來人是餘素貞的堂兄餘端方,餘端方留洋剛回國不久,餘端方親切地笑著,“這是瓊枝,我走時還是個小丫頭。”
關瓊枝走過去,坐在母親身旁的沙發扶手上,倚在母親身邊,“堂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找到這裡的?”
“你母親往家裡寫信,信封上有地址。”
餘端方笑容溫和。
關瓊枝瞬間明白了,母親給孃家寫信訴說關孝章要跟自己離婚,餘端方就是餘家派來的。
“堂伯這次回國,不走了吧?”
餘端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不走了,準備開一間律師事務所。”
“堂伯,我看外國小說裡律師是幫人打官司。”
餘端方贊許地點點頭,“瓊枝有見識,提起律師,國人不明白跟訴訟師的區別。”
舶來的律師,國人尚且不太清楚真正作用。
關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