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神平靜,聲音一貫低沉,“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霍初雪撩了下額前掉落下來的碎發,別到耳後,音色清淡,“主刀的是方主任,我只是一助,談不上辛苦。”
賀清時的嗓音壓得低低的,“霍醫生,我都想不到你竟然是醫生。”
“怎麼,我不像個醫生嗎?”她微微抬眸,笑了下,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厚重的眼皮下難掩疲倦,“那賀先生覺得我應該從事什麼工作?”
“沒覺得你不像醫生,只是覺得有些意外。”他注視著她的白大褂,扶住右邊臉頰,咬字含糊,“現在很多女孩子都不願學醫,覺得太辛苦。”
他一抬手,露出半截白色襯衫的袖口,幹淨又清爽。
“是很辛苦啊,加班都是家常便飯。像病人今晚這樣大半夜被叫來醫院我都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她敏銳地注意到賀清時撫臉頰的動作,神色平靜,“三甲醫院,尤其是産科,疑難雜症多,工作強度又大,壓力與日俱增,與此同時還要應付形形色.色的病人家屬。要真沒點吃苦精神那斷然是不行的。不過我都已經習慣了。”
他靜靜的聽著,點點頭,深表贊許,“醫生這麼辛苦,霍醫生當初選擇學醫真是勇氣可嘉!”
霍初雪:“……”
腫麼有種老師誇獎學生的錯覺?
深夜的住院部無比寂靜,走廊更是空蕩,賀清時低沉舒緩的聲線一直縈繞在霍初雪耳畔,“我岳母在生我太太的時候大出血,人沒搶救回來。蘭姨是我太太的乳母,從小帶我太太大,和自己母親沒兩樣。她和貴叔一起到我們賀家,貴叔是家裡的管家。他們夫妻倆一直負責我們一家的飲食起居,就跟自己親人一樣。蘭姨和貴叔有個女兒比我太太小兩歲,十年前在望川地震中不幸喪生。獨生女,蘭姨和貴叔很受打擊,一直走不出來。這幾年四處求醫,打算做試管嬰兒,再生一個孩子。夫妻倆年紀大了,家裡條件也不怎麼寬裕,一直沒什麼效果。後面好不容易才懷孕。所以這個孩子對於兩個老人來說特別重要,希望你多關照一下。”
他這些話說得交心,也特別誠懇,像是在拜託一位老朋友,幾乎不容霍初雪拒絕。
霍初雪點點頭,“賀先生你放心,我定當盡心。”
霍初雪去了休息室休息。
馬尾一晃一晃,緊隨著她沉穩有力的腳步,白大褂衣角簌簌擺動。
注目她拐過牆角,賀清時這才走進病房。
病房裡寂靜無聲,張淑蘭熟睡著,呼吸平穩。
看到他進來,貴叔忙站起來,壓低嗓音說:“姑爺。”
賀清時揮揮手臂,“您快坐。”
貴叔抹把臉,打手勢,“這麼晚了還讓你跟著我們折騰,我真過意不去。”
賀清時走到蘭姨身側,比劃兩下,“都是一家人,別說見外的話。我剛問了霍醫生,孩子很好,您不用擔心,好好照顧蘭姨。很晚了,我明天早上還有課就先回去了,明天上完課再過來看蘭姨。”
貴叔送賀清時出門,“姑爺你趕緊回去休息,開車注意安全。”
賀清時:“知道的。”
賀清時離開後,貴叔給妻子掖被角。被子一扯,一隻信封順勢掉落在出來。
老人眉頭一皺,拆開,信封裡厚厚一沓紙幣。
賀清時從第一醫院回去,夜真的已經深了。淩晨三點,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夢想。黑夜像頭懶洋洋的巨獸匍匐在城市上方,俯視一切。
他握住方向盤,白色小車徐徐前行。寬闊的大馬路上空無一人。路燈暖黃的光束篩過行道樹的枝葉,在地上照出斑駁的影子。
白天車水馬龍的主幹道,此刻已經沒了人影,空蕩而冷清。
他抬手扶住右邊臉頰,疼得厲害。
他的目光落在車窗外,整座城市安睡,除了他這個未眠之人。
他覺得自己胸腔堵得厲害。
到這個點還沒沒有睡的人,想必是這世上最孤獨的人了。
第二天一早霍初雪跟著方茹查房,一大群醫生魚貫而入。
張淑蘭靠在床頭,面色已經稍稍恢複。
貴叔陪了妻子一夜,一晚上沒閤眼,古銅色的臉上遍佈憔悴。
看到霍初雪,貴叔沖她憨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