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陪同餘家接聖旨的老村長,用顫抖的手捧著餘家的聖旨左看右看。在他當村長的時候,居然有幸兩次迎接聖旨。雖然聖旨不是頒給他的,可他依然與有榮焉。第一次接聖旨,趙獵戶一家去了京城,還做了大將軍。最後一次接聖旨,餘家人要翻身嘍!
他畢恭畢敬地把聖旨送還給餘家人,笑著安撫餘海夫婦倆,道:“別緊張,你看來宣聖旨的總管大人,臉上的表情很平和,對待你家的態度也算溫和。還有陽郡王剛剛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肯定不會是壞事的!大侄子,你們家好事臨門了!到時候別忘了關照咱們東山村幾分啊!”
“村長言重了!我不過一個土裡刨食兒的農戶,有什麼能力關照村裡?”餘海被他這麼一說,心裡平靜了幾分。
村長笑道,態度更加溫和:“我估摸著,很可能是這次抗擊倭寇,你們家立了大功。別的不說,要不是你家小草,咱們村就跟隔壁村一樣,面臨滅頂之災了。還有港口那邊,那麼多的商戶商船,如果沒有你家小沙冒死去報信,指不定怎麼樣呢!要不是衛所的官兵得了訊息,來得及時,碼頭很可能被血洗一空,損失慘重啊!皇上宣你們進京,以你們的功勞,肯定會賞賜不少好東西,說不定還能給個爵位啥的……”
“借村長您的吉言!”在村民們感激和豔羨的目光中,餘海沖他們拱了拱手,準備回趙宅去張羅進京的行李。柳氏也隨著一同上了山,自家地窖中的臘肉和風雞風鴨什麼的,倒沒有被倭寇糟蹋,收拾一些出來給小草幹媽帶過去。
這次倭寇進犯,小草幹媽聽說後,從京城送來一車是物資,吃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還送來了一千兩銀子,生怕村子被洗劫一空的他們,錢財上不湊手。自家女兒有福氣,認了個真心真意對他們的幹親。他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給她,人家在京中什麼都不缺,家中的土産拾掇一些過去,讓小草幹媽嘗嘗新鮮。
蘇然、朱儁陽、小草三人信步走在林間小路上,初夏時節,烈日當空,林蔭小道上卻涼風陣陣,帶著潤濕的清風吹在身上,還挺舒服。滿眼皆綠色,回身往遠處看,碧藍的海面如打磨得不怎麼光滑的鏡面,天藍,海亦藍,海天相接處,分不清哪是海,哪是天!
“這兒,倒是處養生的好去處!”微風吹過,掀起蘇然潔白的衣擺,衣袂飄飄,好像隨時乘風飛去似的。小草忍不住看呆了!
朱儁陽心中忍不住泛酸,他家小丫頭以前只對著他失神的,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面兒“出牆”?太過分了!他重重地咳嗽幾聲,提醒那個看男人看得有些失態的小丫頭——要矜持!
他的咳嗽聲,沒把小丫頭的神智拉回來,倒是吸引了正在欣賞景色的蘇然。他循著陽郡王醋意十足的視線望去,卻發現那個小丫頭對著自己發呆。他伸出媲美鋼琴家的纖長的手,在小草面前晃了晃,笑道:“小草姑娘,想什麼呢?”
“蘇先生……好像天上的神仙一樣,不食人間煙火……”小草彷彿被人催眠了似的,喃喃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瞬間,她反應出來自己說了些什麼,立刻漲紅了小臉,低下頭裝鵪鶉。
朗朗的笑聲,從蘇然口中溢位。從小到大,他的樣貌只會引來猥瑣、貪婪、淫靡的覬覦,哪怕是他走到現在,成為皇上寵信的大總管,就連一品大員對他都要禮讓三分,卻依然在背後收獲了不少嫉妒、鄙夷的眼神。像餘小草這樣單純的欣賞,純真的贊美,他還是第一次接收到。心中微微湧上一股感動、一絲感慨。
餘小草不知道,朱儁陽卻十分清楚,蘇然大總管最忌諱別人拿他的樣貌來做文章。多少因覬覦他樣貌,想要讓他成為自己男寵的高官,最後都落了馬,死得很慘很慘。小丫頭這樣直白,就差沒說他長得美了。再讓她說下去,不知道會有什麼驚世駭俗的話出口。
朱儁陽趕忙上前一步,擋住蘇然總管的視線,想說些什麼替小丫頭圓過去。卻聽蘇總管笑道:“小草姑娘的廚藝超凡,就連宮中禦廚都敬佩不已。蘇然要是不食人間煙火,豈不是吃不到小草姑娘的手藝,錯過了很多人家美味?”
咦?咦?蘇然總管臉上的笑,應該不是氣急而笑吧?他還有心情開玩笑,應該沒有怪罪小丫頭吧?
朱儁陽忙搶在小草面前開口了:“今天中午,就讓小草給蘇大總管做幾樣拿手菜,向您賠罪……”
“賠罪?陽郡王言重了!”蘇然眼波輕輕掃過朱儁陽,目光中的溫和退去了幾分?轉過身去,繼續朝著海天相接處眺望。面對浩瀚的大海,似乎整個人的心胸都開闊了。
餘小草卻一頭霧水,瞪著大眼睛,皺起小鼻子,輕聲道:“我為什麼要跟蘇先生賠罪?我又沒做錯什麼?你別跟著瞎攙和,剛剛蘇先生心情還不錯呢,被你一摻和,馬上不高興了!”
朱儁陽也隱隱感覺到蘇然的心情似乎沒有剛才明朗了,他嘗試著集中注意力去感知蘇總管心中所想,臉上頓時現出了悟的表情:太監,自古以來都是低人一等的。哪怕再得寵的太監,很多人都是人前禮遇人後唾棄的。蘇總管經歷了那麼多,人心複雜險惡更是深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