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知道。”
在無數個夜晚,蔣妤曾站在窗臺邊,想結束自己荒唐的一生,可蔣蹊的哭聲卻讓她止住了腳步。
也有很多次,她抱著蔣蹊站在窗臺。
孩子是無辜的,可慢慢長大,他會是痛苦的。
但那時候阻止她的是,她和蔣蹊不一樣,蔣蹊還那麼小,他還沒見過這人世間最美的花,最白的雲,最藍的天,最長的路和最清的河,她不能那麼自私。
她像瘋了一樣拿著錘子和長木板,將家裡所有的窗戶封住,卻又一次又一次地崩潰,用拳頭一拳一拳砸著木板。
天好黑,風好冷,連灑在地上的月光,都是涼的,風灌進房間吹得窗簾都飄了起來。
蔣蹊會著涼的。
她又將掰開的木板用錘子牢牢釘在窗戶上。
她鮮血淋漓得像個孤魂野鬼,失魂落魄站在被自己釘牢的窗邊,沒有人願意救她。
現在趙婭和她一樣,懸在懸崖邊上,往前一步是萬丈懸崖,退後一步是海闊天空。
“你知道不知道一個病症,叫産後抑鬱症。”
“産後抑鬱症是女性於産褥期出現明顯的抑鬱症狀或典型的抑鬱發作,與産後心緒不寧和産後精神病同屬産褥期精神綜合徵。産後抑鬱發病的機率在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三十,抑鬱症最突出的症狀是持久的情緒低落,貶低自己,陰鬱,無精打採,睏倦,哭泣,嚴重的,有自殺的傾向。”
趙婭看著她,眸子裡沒有波動,“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患了産後抑鬱症?”
“這個病一直以來被人忽略,前段時間星光電視臺晚間直播報道的六名産婦自殺的原因,就是因為産後抑鬱。以你的表現看,我覺得是,但是具體的,我希望你能找醫生診斷,”蔣妤沉默片刻,最後卻不得不穩住自己的聲線,繼續說:“這或許很殘忍,但我還是想說,我要做這一期的節目,向大眾展示什麼是産後抑鬱,我確實需要這麼一個抑鬱症患者,發自內心剖析自己,讓所有人都看到,産後抑鬱的危害,我想讓這個問題被重視,不再被人忽略。”
“所以,你想讓我上節目?”
蔣妤坦然道:“是,這是我第一檔複出節目,不能有失。”
“你複出了?”趙婭難得有了淺淺的笑,“你要自己主持節目了?”
“是。”
趙婭怔怔望著蔣妤,“四年了吧,你又要站在主播臺上了。”
“趙婭,你也可以的,你是最好的設計師,你能讓一塊……普通的珠寶,綻放最獨一無二的光芒,就像你自己,你也是最獨一無二的。”
趙婭反駁,“我不是……我已經拿不動筆了,我畫不出任何東西,我所有的天分,都死在了我的婚姻和愛情裡。”
窗外是最璀璨的陽光,而趙婭卻灰敗得,像一朵枯萎的鮮花,在這陽光的沐浴下,靜靜等待著凋零。
她在靜靜流逝著自己的生命,不再對任何事物抱有期待,即使是孩子,也無法讓她重新點燃眼眸裡那對生活的熱情,一小簇火光。
蔣妤握著她的手,“趙婭,你的天分都在你自己的手裡,它沒有死,一個婚姻,不能抹去你的天分和光芒。”
趙婭沉默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三年了,我與世隔絕三年了,我離開設計師這個行業三年了,更新換代這麼快,我已經過時了,我還能做什麼呢?我的人生這麼失敗,我為什麼還要做呢?”
“你的人生還有未來,還有你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你人生的輝煌起步於你一知半解,現在的你,和當初剛步入職場的你有什麼不同?當初你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設計師,現在為什麼不行?”
“趙婭,沒有人能否定你的價值,你的丈夫不行,家人不行,朋友不行,時間更不行,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我不是心理醫生,我不能幫你治病,我只能告訴你。”言盡如此,蔣妤也不說了,遞給她一張自己的名片,“我需要你,節目在後天播出,如果你願意,麻煩和我聯系。”
名片就放置在趙婭的手邊,蔣妤起身,臨走前站在門口回頭,看著陽光灑在趙婭身上,籠得她越發的瘦小。
“我和你並非同病相憐,他沒有下跪,沒有戒指,沒有鮮花,沒有工資卡,更無關愛情,一切都是我自以為是。”
她比趙婭可悲多了,什麼都沒有,唯一有的,只有孩子。
靠著孩子茍延殘喘,是蔣蹊救了她。
在很多個歲月裡,蔣蹊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蔣妤離開病房,走廊裡陳軻迎了上來,“怎麼樣?她同意了嗎?”
“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