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妤笑笑,不再多說。
吃過飯後,蔣妤在書房繼續琢磨著那則新聞,抽屜裡一本厚重的筆記本引起了她的注意。
蔣妤拿出一看,是自己的日記本。
她一向有寫日記的習慣,是在臺裡養成的習慣。
日記裡密密麻麻陸陸續續記載了這幾年的故事,從在臺裡遇到許薄蘇開始,到最後她決定離開星光臺,進入娛樂圈。
二千二百二十三頁,橫跨了她顛沛流離的八年。
中間有幾頁被撕走,記載了些什麼,無人得知。
蔣妤從九點看到淩晨兩點,終於將這整本日記都看完,看完了她整個過去,從前不覺得,現在看上輩子的自己,彷彿是個局外人。
而她也得出一個結論,從蔣蹊出生後,她患有嚴重的産後抑鬱症,這是她上輩子所沒感知到的。
産後抑鬱症是女性於産褥期出現明顯的抑鬱症狀或典型的抑鬱發作,與産後心緒不寧和産後精神病同屬産褥期精神綜合徵。
在這個人們還未將抑鬱症當回事的年代,産後抑鬱症更不會引起矚目,但現實是,産後抑鬱發病的機率在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三十,一般在産後六週內發生,三到六個月可自行恢複,但嚴重的,可持續一到兩年。
這個病被人忽略的同時,發病的機率也在不斷的增大。
蔣妤摩挲著日記的扉頁,上面寫滿了兩個字,孩子。
字跡淩亂,力透紙背,甚至還有幹涸後斑駁泛黃的淚痕。
她曾無數次懦弱地想過去死,可為了嗷嗷待哺的蔣蹊,生生忍住了。
茍延殘喘那幾年,她每天都在想,來個人救救她。
可每次,只是將她推入更深的深淵,讓她練就一副鐵石心腸。
蔣妤嘆了口氣,將日記本放回原位。
好在,都過去了。
最艱難的時候她挺了過來,沒有像那六名自殺的媽媽一樣。
倏然,有什麼東西在蔣妤腦海裡一閃而過。
窗外的夜色嚴絲合縫,透不見一點星光,蔣妤卻莫名地,看到了一絲餘光的縫隙。
六名自殺身亡的死者,都是剛生孩子不久的母親,而那個小區毗鄰醫院,就近原則,小區裡的準媽媽大部分會在那家醫院生産。
剛生産不久的媽媽,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自殺……
蔣妤心底有個荒誕的猜測。
為了驗證自己這個猜測,第二天蔣妤找到了其中一名死者的家。
沒有攝影,採訪的真相蔣妤預估會被主編否決,但她仍然要來。
星光電視臺位於全國頂尖行列,蔣妤至今還無比懷念她剛進星光臺的時刻。
那時有一群最虔誠的信徒,為新聞拋頭顱灑熱血,信誓旦旦高呼理想萬歲,寒冬深夜願意拿起話筒,生死前線甘願冒著槍林彈雨,不畏不懼,樂此不疲。
可如今電視臺江河日下,追逐收視的聲音大於新聞的追求,曾經的熱血涼透腐朽成了一抹烏黑的鐵鏽,泛著糜臭,她無法阻止,更無法隨波逐流,她能做的,只是秉承一顆赤子之心。
開門的是死者的丈夫,三十出頭的樣子,正值年輕氣盛的年紀,歲月還未在他臉上鐫刻出多少痕跡,蔣妤說明來意,也許是最近上門採訪記者過多,看過了蔣妤的記者證後,將人請了進來。
蔣妤坐沙發上環視四周,陽臺窗簾緊拉著,密不透光,客廳亮著冰冷的燈,冷冷清清,沒多少人氣。門上貼著大紅的喜字還未揭下,茶幾上有張一家人的合影,男人摟著懷孕的女人,笑得一臉幸福。
最應該幸福的家庭,此刻卻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