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最開始在小紅身上看到的東西。傑森想。
他的年齡其實沒有比這些孩子大很多,但那深紅的過去等在那裡,無形地將他們分隔開,他和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難免流露出幾分格格不入感。
人不是由過去所決定的,但當他們追溯著表象探尋至深淵之底,就會發現過去永遠無法被徹底湮滅。
而拉妮婭不是這樣的。
她的格格不入不是因為缺失的過去,困擾她的不是沒有過去,而是……她不渴望。
之所以擁有這樣的能力最開始依然選擇安心送外賣,之所以窮到睡空屋子依舊毫無怨言,之所以不珍惜生命,不恐懼死亡,全部都是因為她不想要。
女孩的裙擺從視野邊緣消失,琴沒有抬頭,而是單手捂住臉,閉上了眼睛。
破碎的畫面在腦海裡幻燈片一樣迴圈。夕陽如燒,城堡安靜得宛如墳墓,女孩把顫抖的同伴抱進懷裡,捂住她的耳朵,輕聲哼唱著不成調的童謠;她們坐在樹下看書,孩子們遠遠地繞開這片樹蔭,她抬起頭看了看,不帶情緒地收回視線,繼續看趴在身邊的女孩寫日記;她們氣喘籲籲地爬上城堡的露臺,夕陽融化在成千上萬的樹梢上,像是融化的黃金沿著樹葉流淌,她被女孩拉上欄杆,並肩看落日一寸寸西沉。
一隻纖細的手忽然伸到了眼前。
“我不是伊蒂絲·芬奇。”拉妮婭仰頭看著紅發姑娘,說。
“但如果你願意認識我的話,我是拉妮婭·凱亞。”
……
“潼恩把伊蒂絲送進學院的時候,琴也剛剛被格雷先生和格雷夫人送到我這裡。”
查爾斯給他們一人倒了杯紅茶,輕輕把茶杯和糖罐一起推過去,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清澈的暗紅色茶湯在骨瓷杯裡蕩漾,拉妮婭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抬頭直視查爾斯的眼睛。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她問。
“如果你是說我去找你的那次,是的。”查爾斯無奈地笑了笑,“不過最開始我沒想到你會在那裡。”
他露出回憶的神色,雙手交疊成塔,陷入了沉默。
拉妮婭沒有出聲催促,傑森也沒有,兩個人安靜地喝著茶,等坐在輪椅上的變種人領袖結束沉思。
過了會,查爾斯輕輕嘆了口氣,問:“這是個有點長的故事,介意我從頭開始說起嗎?”
拉妮婭點頭。
得到她的許可,x教授終於開口,將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娓娓道來。
“最開始……這是一個意外。”他說。
“我曾經告訴過你,區分普通人和變種人的是基因和腦電波,因為基因變異,我們擁有了那些奇跡般的能力,腦電波也隨之改變,所以我才能夠在茫茫人海中將我的同類辨別出來,知道他們的所在。”
“這兩種腦電波之間的區別其實並不大,就像不同頻率的電臺,而對我來說,無論是哪種頻率都在可接收範圍內,我也以為地球上的人類只有這兩種腦電波,”查爾斯說,“直到我偶然遇到了山姆·芬奇,你的外公。”
他微微皺起眉:“最開始我見到他其實非常驚訝,因為在我的感知裡,他是……不存在的。”
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非人類生命的腦電波會被我的大腦自動過濾,屬於灰色的不可接收範圍,而山姆·芬奇的腦電波就在那個範圍內,我無法感知到他,所以一開始我以為他不是人類,但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
查爾斯說:“他的腦電波只是……比人類要複雜很多。”
“複雜?”拉妮婭問。
這句話讓查爾斯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困惑,顯然他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不止一次,並且始終無法理解。
“他的腦電波大部分和普通人沒有區別,”他慢慢說,“但是還有一小部分……是一些很奇怪的波段,那些波段非常艱澀複雜,以現在的科技手段也無法解讀,更何況幾十年前。
“在那之後,我對你的外公産生了好奇,和他成為了朋友。但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同尋常,也沒有任何特別的能力,和我想的並不一樣。
“那時候他已經從海軍退役,和你的外婆結婚,生下了你的母親和她的兄弟們。在他們的小兒子周歲的時候,我去拜訪了芬奇家。”
說到這裡,查爾斯淺淺地吸了口氣,彷彿這樣才能壓下回憶中的震驚。
他說:“在我看到山姆的時候,我發現他又能被我感知到了,而那個沒辦法被感知到的人變成了他們的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