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矽基生命在河畔停下,低頭看向身邊的碳基女孩,幽藍的光學鏡片在黑暗中閃動,最終化作波瀾不驚的平靜。
“但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擎天柱說。
拉妮婭抬起頭,看著他向自己伸出手,一根根張開手指。
磨損的痕跡遍佈金屬塊的稜角,炮火和硝煙彷彿浸染進了每一枚零件的接縫,隨著星光灑落,一小段磷光般怪異的色彩從拉妮婭眼中劃過。
拉妮婭的呼吸忽然屏住了。
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間,她的睫毛輕輕地動了動。
“你們被感染了。”她說。
不是疑問句。
事實已經擺在了面前,用不著疑問。
知道真相之後,此前爵士他們的無所謂都不難猜測原因,並不是那些色彩不會感染矽基生命,而是他們已經被感染了致命的病毒,因此再多接觸一些也無關緊要。
擎天柱預設了拉妮婭的說法,慢慢收回了手。
“從我感染為止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地球時間的數月,”他平靜地說,“我想已經沒有辦法能夠解救我們了。”
但他的聲音依舊心平氣和,聽不出多餘的情緒,又或者是一切情緒都被發聲器過濾,最終只剩下冷冰冰的電子音。
河面上星光微微起伏,像極了灑滿鑽石的輕紗。
拉妮婭的聲音也輕輕的,水波輕輕一蕩,尾音便融化在星光蕩漾的河水裡。
“為什麼告訴我?”她問。
按照汽車人之前的行事來看,哪怕明知他們已經被這些來自宇宙的色彩感染,他們依舊沒有多說的意思,甚至有意識地遠離了銀河護衛隊,應該是已經決定把這個真相深藏於火種之中,直到那些美麗的光芒回歸火種源。
拉妮婭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告訴她?
擎天柱沒有回答。
河畔重新安靜下來,白銀一樣的光亮凝固在水面上,阿斯加德附近沒有巨大的發光星球,夜晚的光源只有數不勝數的點點繁星。星野低垂,他們在河畔看著水中的倒影,河水汩汩流動,彙入森林外的巨湖,荒野上灑滿了晶亮的星光。
“因為……”汽車人領袖斟酌著用詞,“你也許會想要知道一些事。我不確定你有沒有意識到,拉妮婭,但是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對你恐怕很重要。”
隨著一陣金屬零件磨合轉動的咔嚓聲響,巍峨的機械生命單膝跪下,手掌按住地面,微微低頭看向面前的女孩。
他說:“在塞博坦毀滅之後,我們和霸天虎進行了漫長的鬥爭,為了尋找火種源,我們紛紛離開我們的母星,在宇宙中進行沒有方向的漂泊,但是在數百萬年裡,我並沒有選擇沉睡,所以我能意識到……我們並不是一直存在於這個宇宙。”
擎天柱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像是信口開河:“這個宇宙的地球和我所遇到的地球並不完全一樣,我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時候發生了變化,但是我能確定,在我遇到你不久前,我正因為人類的追捕而逃亡,並且被導彈洞穿了身體,導致大部分功能都無法使用,以至於我進入那處廢品回收場時,我並沒有意識到追捕其實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
他安靜了一會,似乎是在給拉妮婭消化資訊的時間,過了會,又說:“在被你收留了那段時間裡,我搜尋了你們人類的網路,但是我沒有搜尋到任何關於追捕汽車人的新聞——在你們的地球上並不存在火種源,也不存在第七區,更不存在追捕我們的僱傭兵。”
“對這個宇宙來說,我們並不應該存在。”擎天柱說。
說完這句話,他便閉上了嘴,沒有再開口,也沒有問那個關鍵的問題——
她是否理解這個邏輯怪圈出現的原因。
為什麼要告訴她,為什麼會覺得這件事對她而言很重要,為什麼要在現在,告訴她。
她理解嗎?拉妮婭想。
荒原上的寂靜被輕響打破,一枚石子從河岸滑落,跌進如鏡的水面,河水裡的星光隨之破碎,只剩下一片晃動的水光,也晃碎了河面上女孩筆直的倒影。
群星的注視下,她的眼睛像是燃燒的星辰。
“謝謝。”她說。
——答案不言而喻。
這個世界當然沒有變形金剛。在拉妮婭看到那幾部電影之前,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任何人知道在某個宇宙裡還存在著這樣的機械生命,他們原本也不應該知道,那只是製作出的電影,是某些人靈感迸發時筆下流淌出的線條,但是這一切——現實——被改變了。
拉妮婭看了那些電影,下載了app,於是這些塞博坦人被強行安進了這個世界,就像被她融合的那些事物一樣,他們被融合進了這個陌生的宇宙。但是融合發生得太遲,他們記憶裡的設定與這個世界的設定沖突,所以粘合度很差,給人強烈的違和感,沒頭沒尾,格格不入,就像是強行插入的角色。
再然後,她刪除了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