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時候雖然中國經濟已經上去了,但風氣還沒有完全開化,也還沒有出現金星這類能為雙性人做代表的人物,一些東西可以被無限的放大惡意,尤其越是小的地方越是如此,夫妻倆於是毅然帶著孩子離開小縣城來到陌生的城市發展,斷了和家族的聯系。
本想著全新的環境能讓他們一家生活的和平,沒想到小孩子不懂事,自己給暴露了。
好在花家夫婦是個很好的人,並沒有把這件事透露出去,雲媽媽也是在觀察了一星期才決定讓花媽媽檢查自己的孩子的。
她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考慮到了今天的一切,自己的孩子需要一個能為他保守住秘密的醫生。
花媽媽於是讓自己的兒子出去了,她要為雲天賜做一些簡單的檢查。
花年於是走上了陽臺,在跳回自己房間之前,他透過透明的落地窗玻璃,看到雲天賜也在看著他。
少年躺在床上,眉頭很細微的皺著,眼尾帶著紅,那雙清亮的眼睛透著茫然和無助,是花年從未見過的脆弱。
他沒有哭,但花年覺得他想哭。
窗簾拉上了,阻隔了他們的對視,在這一刻花年忽然有些後悔了。
他應該陪著他一起穿上衛生巾的。
那不是雲天賜的惡趣味,那只是他不安在尋求寄託和陪伴。
而自己沒有給到他任何慰藉。
他真不夠兄弟。
很快雲氏夫婦聽到訊息後也趕回來了,再接著是他爸,花年便坐在他家的客廳裡,看著他爸在那兒肅穆的嚼橄欖。
他爸原來抽煙的,認識他媽媽以後戒了,但嘴癢時仍會拿橄欖出來嚼。
而這是他心煩的體現。
“早上你咋不說實話?”花爸爸問著自己的兒子,如果知道雲天賜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就是放老賣家鴿子也要留下來陪他。
事情確實挺大的,學校那塊也給兩人家長發通知了,還隱晦的表示讓他們好好帶雲天賜去治病。
現在全校的人都知道他有問題了,但好在,他們都以為他只是得了痔瘡。
雙性人這事,一般人還是想不到的,即便聽說過也猜不到身邊就有一個。
還是品學兼優、比一般男孩更出色的男孩。
“我本來想告訴你的。”花年低聲說道,看老爸這麼嚴肅,搞得他挺緊張的:“但天賜不好意思讓你知道。”
他以為老爸要生氣,但花爸爸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塞了一顆橄欖進嘴裡。
花年也心事重重的保持了沉默,腦袋裡都是窗簾拉上前雲天賜看他的那一眼。
許久之後,花爸爸終於再次開了口,“老雲家不容易,帶著孩子背井離鄉,天賜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雖然皮了點,但是個好孩子,他身上背負著很沉重的東西,讓他註定了沒辦法隨意交朋友,以後想找個姑娘接納他也很難,所以咱們不能再往他心上添堵,你小子不許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明白不?”
“看老爸你說的。”花年不高興了,正色說道:“我是他兄弟!我和他十二年的情誼在那擺著,我能另眼看他?他雲天賜以前是我老大,今後還是我老大,這輩子都是我老大!”
“好!”花爸爸聽兒子說了這番話很高興,有種吾家有兒初成長的感覺,於是拍上他的肩:“不愧是我花建國的兒子!這才是響當當的男子漢!去拿酒來,咱爺倆喝一杯!”
於是等花媽媽回到家,就看到老公和兒子在喝酒,氣的她笑了,三兩下把面色微紅的花年趕樓上去,便在客廳裡和老公談論起來。
花年留了個小心思,躲在二樓偷聽,只聽他媽媽說道:“雲姐已經給天賜向學校那邊請了一週的假了,我明天帶他去醫院做個全面的檢查。”
“問題大嗎?”花爸爸問道。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估計是他的女性生殖系統發育成熟了,以後大概會和普通小姑娘一樣月月來例假,問題是學校和心理這兩塊……”花媽媽皺眉說著,然後抬頭一看,便與蹲在樓梯口旁邊的花年對上了視線。
花年一驚,起身跑回房間了,他跑到了陽臺,看到對面的房間窗簾已經拉開了,雲天賜躺在床上,他媽媽坐在他床邊給他削水果,眼眶是紅的。
“沒事,這又不是病,媽你也太嚴重了。”雲天賜叨咕著他媽媽,有些尷尬,又有些無奈,還有些憂愁。
“媽就給你切個水果咋啦?”雲媽媽說著,罵著自己兒子:“長大了嫌媽媽煩人了?臭小子……”
她罵著罵著就落淚了,蘋果也削不好了,而雲天賜急了,連忙起身安慰。
“媽你咋哭了?這有什麼好哭的,不就是來個大姨媽嗎?搞得和我患了絕症似的……”雲天賜勸著他媽媽,然後忽的聲音一梗,也哭了。
他不想來什麼大姨媽。
他只想做一個正常的男孩。
花年沒有再看下去,他坐到了他們看不見的角落,心裡堵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