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甲士發問,“將軍,我們要去哪裡?”
萬彰飛身上馬,將韁繩拉緊,“我帶你們回家。”
城樓之上,毛迪扶著獨孤孝靠著牆壁坐下。
獨孤孝喘了幾口,隨後道了聲謝。
毛迪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獨孤孝一眼,“大將軍,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獨孤孝抬眼看他,微笑著說道:“趁我還有一口氣在,隨便問吧。”
毛迪皺眉問道:“大將軍,為什麼要遣散飛羆軍?雖然我們現在是打不過楚薛聯軍,但是隻要我們重整旗鼓,一樣能夠……”
獨孤孝揮手將毛迪的話打斷,“不能夠了。”他頓了頓,雙眼不知望向何處,“我不能再因為我一個人的理想,裹挾著他們為我拼命了。”他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歉意,“他們離鄉背井這麼多年,不過是被大將軍,被我的慾念裹挾著前進罷了,我,不能再害他們了。”
毛迪聞言久久沉默。
獨孤孝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話,又劇烈喘息了起來。他一邊咳嗽,一邊朝著毛迪揮手,“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咳咳咳……你也該走了。”
“走?”毛迪眼神之中有些恍惚,他茫然地望向北方。
許久之後,毛迪才收回目光,注視著獨孤孝雙眼。沒有更多話語,毛迪轉過身去。可行了兩步,他突然回過身來,挺直脊樑,對著獨孤孝單拳捶胸,“曾與獨孤將軍並肩,是末將此生榮耀。”
獨孤孝面上表情同樣一肅,他盡量坐直身去,同樣單拳捶胸,“與你們成為袍澤,才是我此生榮耀。”
毛迪面頰顫抖,他狠狠咬了咬牙,終於還是轉身離去。
一陣微風吹來,城頭上,只剩下獨孤孝一個人在,孤零零地倚靠著殘牆。
他就這麼靜靜地坐著,一炷香,半個時辰,一動不動,宛若死了一般。
整座泉眼關沒有人聲,只有滿城火光,還有遍地屍首。
死一般的寧靜。
突然,東方亮起晨曦,朝陽斜落在獨孤孝的臉上。他宛若從這一束光中獲得了力量,緩緩地站起身來。
城頭眺望,遠方楚軍騎兵蜂擁而至。
獨孤勾起嘴角,不慌不忙地拾起一柄長槍,又撿了一面飛羆軍的軍旗。他咳嗽著將那軍旗捆綁在長槍上。手臂無力,他便用牙齒咬緊死結。
楚軍越來越近,馬蹄聲清晰可聞。
獨孤孝踉蹌著站直身軀,踏上城頭。
他將長槍橫持。
槍上那面殘破軍旗飛揚。
一座空城,一名小將。
一面殘旗,一柄長槍。
楚薛聯軍兵臨城下。
獨孤孝望著眼前大軍,突然想起了之前種種。那一天離鄉背井,那一年參軍入伍,那一夜昌隆血戰,那一場酒談震撼,那一日嶽山大火,那一個,他追隨至今,卻始終未曾超越的鐵塔背影。
此生可還有遺憾?
獨孤孝仰天大笑,從城頭上一躍而下,迎著千軍萬馬,伴著嘹亮呼號。
“飛羆鐵軍!攻無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