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人被悶柱子目光掃過,一個個向後退了半步,顯然是畏懼悶柱子的武力。看來他們能夠從戰場上突圍而出,可能多是悶柱子的功勞。
與悶柱子僵持那人被悶柱子一抓,雖然臉上還有一些不滿,但是最終還是選擇讓步。他連連向後退了兩步,與悶柱子拉開距離,同時捂著手肘,恨聲說道:“悶柱子,算你狠。”
那人走回篝火旁,將柴棒往篝火裡重重一擲。火堆被砸得散架,帶火的柴火散落滿地。
另外兩人趕緊上去將那人拉住。那人卻不領情,將身邊兩人推開,同時怒氣沖沖地說道:“跟我走,還是跟著這個傻子一起?你們兩個自己選!”
那兩人站在原地愣神,發怒那人已經取了裝備,翻身上了戰馬,“悶柱子!你自己照顧你的大將軍吧!”
說完這話,那人一夾馬腹,便拍馬遠走。
剩餘兩人愣了片刻,隨後看了悶柱子一眼。兩人紛紛嘆氣,也取了裝備,解開韁繩追隨最初那人而去。
好好一處藏身點,如今就剩下悶柱子與獨孤孝兩人。
獨孤孝看著地上逐漸熄滅的火光,對悶柱子說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悶柱子方才似是有些走神,但是聽到獨孤孝的話便回過神來。他回過頭,對獨孤孝苦笑,“沒有什麼不同,都是逃兵,都是懦夫。”
獨孤孝坐正身子,“你不一樣,你還有選擇。”
“選擇?”悶柱子苦笑著向獨孤孝走來,“還有什麼選擇?”他搖了搖頭,就在獨孤孝面前坐下,伸手指著西南方向,“回戰場上去當英雄?”
獨孤孝向著悶柱子的方向湊了湊,“男兒就該戰沙場,建功立業!你難道不想……”
“不想了。”悶柱子出聲將獨孤孝打斷,他嘆了口氣閉上雙眼,隨後又緩緩睜開,“我現在不想當英雄,只想回家。”
獨孤孝有些難以理解悶柱子的意思,小聲地重複道:“回家?”
“是啊,回家。”悶柱子重聲確認,他仰頭望向北方,“我離開家鄉已經十年了,如今孩子也該十三歲了。可他已經不認識我這個爹了吧。”悶柱子突然望向獨孤孝,“大將軍,應該還沒成婚吧。”
獨孤孝被悶柱子問得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應當如何回答。
悶柱子也沒有等他回答,只是自言自語,“當年我們隨著大將軍出征,掃平北境匪患,又保過燕狄邊疆,只因為大將軍告訴我們,我們今天背井離鄉,便是為了明日還大燕一場盛世太平!可是現在……”
重重一頓,悶柱子攤開雙手,“十年了,我們老了,大將軍死了,可盛世太平在哪裡?”
獨孤孝低下頭,悶柱子口中的大將軍是董蠻武,而這問題,他回答不上。
方才那聲質問,似是用盡了悶柱子的力氣。他頹然放下雙手,“大將軍究竟是如何死的,你心裡明白,我也不想深究。原以為你的野心更大,你能完成大將軍尚未完成的事情。可是……看看我們飛羆軍成了什麼?”
悶柱子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我們飛羆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是我傻,不應該抱有幻想,或許在大將軍死的那一天,飛羆軍就不存在了。”
獨孤孝終於咬了咬牙,“飛羆軍還有機會,只要我們這次能夠反敗為勝。”
“我知道……”悶柱子苦笑著扯了扯嘴角,“只要反敗為勝,我們依舊是那一支天下強軍。不過,那有什麼意義呢?我累了,現在只想回家。我想念家中嚴父,想念家中醜妻,想念家中幼子,想念北境的草原,想念在那裡的一呼一吸。”
獨孤孝雙瞳顫抖。他低下頭去,不然悶柱子看到自己眼中的動搖。
悶柱子繼續說道:“我聽說,你也來自北境?”
獨孤孝點了點頭,“我來自漆平。”
悶柱子眼睛裡似乎亮了一些,“呀,那麼說,我們還是同鄉?”悶柱子又問道:“那你怎麼去了昌隆?”
獨孤孝眼中透出一絲回憶,“我爹病逝之前與我說,走出去,才能看看這天下有多大。”
悶柱子微微一笑,“十年前,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覺得家鄉的一切都很平常,平常得令人乏味。可是現在想想,還是家鄉純粹自然。我們原本就不屬於這裡,不屬於這個詭計多端的世道。我們是北境的孩子,養育我們的,是北境的風霜雪寒。可太多冰孩子,在這裡成了一攤汙水。”
獨孤孝陷入沉思之中,緊緊抿住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