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師陰身形一頓,他驟然轉過身來,面上滿是怒色,就連額角“犬”字都是微微發紅。他厲聲喝道:“別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孟然之也是一愣,隨後垂下眼去,“你們兩人,這又是何必呢。”
“何必?”山師陰顯然是怒到極致,“武莫讓我家破人亡!你想要殺我,他不願幫我,若這事情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們會做什麼?現在卻又來勸我放下恩怨,我就問你,憑什麼?”
山師陰咬住牙,再次大聲重複,“憑什麼?”
三個字,卻彷彿有千鈞之重,狠狠壓在孟然之肩上,讓他啞口無言。
吼完這一聲,山師陰彷彿是用盡了全身氣力,整個人都像是小了一圈。他低聲重複,“我們都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山師陰緩緩轉過身去,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挪向帳門。
孟然之慾言又止,最後頹然坐回位上。
眼看山師陰便要走到帳門處,孟然之捏緊雙拳,再一次站了起來。就像他說的,他不會輕言放棄。
“山師陰。”孟然之沉聲說道:“我是有錯,大王也有錯,可是大燕萬千百姓,並沒有錯。”
山師陰再次頓住腳步,他轉過身來,“想要拿百姓壓我?”
孟然之眼中恢複幾分神采,正色說道:“大義所在。”
“大義?”山師陰連連冷笑,“可別和我說什麼大義。我以前是個商人,只知道商人逐利。現在是個小人,只知道天道不公,可天不開眼,我便自行其是。百姓?大義?燕國?和我有關?”
孟然之仍不放棄,“國家,國家,有國才有家。紅袍兒,我知道你心裡還有那一絲堅持,你絕不願意見到燕國百姓任人屠戮,更不願意見到燕國百姓流離失所,哀鴻遍野。這人間煉獄,你能想象,可你當真願意見到?”
這一次,換了山師陰沉默。
他眼中光彩流動,忽明忽暗,似是想到了那種慘狀,又似是不願妥協。
孟然之上前幾步,切聲說道:“你恨我,我明白,這原本便是我欠你的。我答應你,只要你這次與我聯手,擊退吳楚蜀三國,戰後我孟然之這條命便任由你處置,只求大燕國泰民安。”
山師陰眼中動搖更甚。
孟然之沒有繼續說話,他只是靜靜等著山師陰回應。
最終,山師陰嘆了口氣,“孟公子,你願意任我處置,那,武莫呢?”
孟然之閉眼嘆息。
山師陰搖了搖頭,“我說了,我只是個小人,只想保護好自己身邊人的安穩日子。可這日子已經毀了,我心中再無他物。我做不到你這樣,明明身懷武氏血脈,明明雄才大略,可卻死守禮法,呆在一個廢物之下。”
兩人之間,再無對話。
山師陰轉身離帳而去,孟然之仰起頭凝視帳頂,不知心中如何去想。
就在山師陰離開大帳之後,帳角那道人影也悄然離去。
而大帳之外,山師陰並沒有立即回去自己營帳,而是繞出水寨,到了一處僻靜角落。不多時,另一道人影出現在山師陰身後,“你在動搖!”
那話中滿是怒氣,山師陰回頭去看,正是山師春華,“剛剛,便是你在帳外偷聽?”
山師春華滿面怒色,“若我不去聽,還不知道你在猶豫!”
山師陰沒有說話。
他越是不說話,山師春華越是憤怒,“你覺得孟然之說得有理?你忘了他是怎麼對你?你忘了,他是怎麼對我父親?”
山師春華話音一頓,臉上怒氣斂起,換上譏諷,“原來是這樣,原本便是你和他聯手害了我父親,你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什麼同為山師姓氏!你這個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山師陰長嘆一聲,依舊沉默。
山師春華咬了咬牙,“好!很好!你既然退縮,那我就靠自己!”
說完這話,山師春華轉身便走。
山師陰立於原地,望著山師春華遠去背影,不知心中如何思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