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師陰淡淡說道:“你來王都,除了找我,還不是為了武夢。”
林火扭過頭去,並不答話。
山師陰繼續說道:“聽我一聲勸,你我聯手,可得天下,區區一個女子,又算得上什麼?我們現在當務之急,便是取得武莫信任,然後……”
林火張嘴將他打斷,“一個女子不算什麼,天下百姓,自然也不算什麼。”
山師陰滿不在乎道:“只要能毀掉大燕,什麼都不重要。”他又朝林火露出笑容,“你再想想,況且除了武莫這昏君,覆了燕國這腐朽疆土,豈不是造福萬世?”
林火沉默片刻,重新看著山師陰,就像是不認識面前之人,“紅袍兒,你變了。”
山師陰面上笑意瞬間頓住。
他沉下面孔,冷冷說道:“我不是改變,是看清。”他面上滿是鄙夷,“這世道,無藥可救。”
“世道發黑,所以你也要同流而汙?”林火搖了搖頭,“你現在,滿腦子只有你自己。”
“我試過。”山師陰冷冷笑著,伸手指著自己額頭那個刺眼字元,“難道我敗得還不夠徹底?”
林火看著山師陰額頭,說不出話。
山師陰放下手掌,“是時候,換一種方法了。”
林火眉頭緊皺,“不管對錯?”
山師陰再次冷笑,“只有傻子才說對錯,聰明人,只看結果。”
林火低下頭去,沉默了許久,最後幽幽說道:“最近,我一直在想,我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山師陰皺了皺眉,“這些並不重要。”
這一次,換成林火沒有理會山師陰。他自顧自說道:“這世道麻木太久了。詩人離了邊疆,離了山河日月。農人離了田埂,離了秋收春種。人人不在其位,不知所為。登高遠望,唯見處處爭得頭破血流,踩得屍橫遍野。只講利,不說理,更無情。”
山師陰不屑冷笑,“你是要做詩人,還是回家種田。”
林火搖了搖頭,“或許,我就是想做一個傻子。”
山師陰豁然站起身來,“林火!你不要說這些瘋話。傻子,傻子,傻子!我們身邊的傻子還不夠多嗎?你看看呂烽!看看人熊!看看柳鳳泊!他們都是什麼下場?”
林火淡淡說道:“妥協的人太多,可傻子太少。”
山師陰怒視林火,卻又在轉瞬之間軟化下來,“林子。就算是我求求你好嗎?分我父親死了,楓叔死了,綾兒死了,丹霞死了!我什麼都沒了,我已經什麼都沒了!我從不求人,可我今天求求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我們能夠東山再起,我們推翻武莫,我們可以做到一切!”
林火在此刻,卻是異常平靜,“我相信你,紅袍兒,我相信就算沒有我,你也能做到你想做的一切。但是啊,那不是我的路。”
山師陰面上那些激動,那些懇求,漸漸的,全部消失不見,“林火,你這樣只會讓我難做。”
林火轉過身,朝渡鴉走去,“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
山師陰嘆了口氣,低聲呢喃,“你與我又怎麼可能分割清楚。”
林火,依舊沒有回頭。
天邊灑下一道光來,落在林火背影之上。
山師陰立在廢墟陰影之下,凝視林火背影,“林火,這是你逼我的。”
光與暗。
境界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