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杉舉杯抿了一口,“太史師兄的茶水可都金貴,不喝那可就虧大了。”他絕口不問太史殊是如何發現他已經不飲酒的。
聰明人之間,可以省下很多無用問話。他身體的狀況能夠瞞過別人,卻是瞞不過自己這位堅信“天行有常”的師兄。
“還剩多久?”太史殊正襟危坐。
姜杉搖了搖頭,將茶杯放下,“這茶水可是涼了。”
太史殊看了姜杉一眼。他們都知道,茶水尚溫。姜杉不願意說,太史殊卻是已經打定主意,“幾件事情,我已經替你辦了。”
姜杉眯起眼睛,並未接嘴。
太史殊將自己面前茶水飲盡,慢慢說道:“先說冀國的事情。我已經讓呂玲玲去安撫,這畢竟是他們冀國的家事,該讓他們自己解決。那個拓跋元一雖然是個混人,但是心中知曉大是大非,還是值得信賴。至於忻鼎盛那個牆頭草,一刀了事。這些事情,你已經不用再費心。”
姜杉點了點頭,他心中已經有些明白太史殊的意思。
“呂玲玲那便還有林火陪著,想來也不會出什麼大事。”太史殊繼續說道:“狄國那便有慎公子與他手下趙將軍處理。他們也是久經沙場,想必無需你的指示,也能將事情做得漂亮。這件事情,你也不用再費心。”
姜杉緩緩拿起桌上茶杯,將那被他說“涼了”的茶水,慢慢飲下。
太史殊點了點頭,“齊國那邊伍庚已死,黑一門暫時群龍無首。九嬰門主山師雲逃離戰場,或許未來會是一個禍端。不過,既然山師陰在那裡,以他手段,若是連小小喪家之犬都對付不了,那他想要重振門楣,也不過是痴人說夢。這樣一來,這些事情,你也不用再操心。”
姜杉將茶杯放下,起身對太史殊深鞠一躬,“勞煩師兄費心。”
太史殊搖了搖頭,“我看著你上山,也是看著你成了今天樣子。你看似不爭,骨子裡卻比誰都驕傲。營中瑣事我沒有白潤處理得拿手,但是如今大局已定下,我還是能夠掌控過來。只希望,師弟你能安心靜養。這大燕,還有我們呢。”
姜杉嘴角含笑,微微搖頭,“我明白師兄的好意,只是……只是不知道揚獍師兄下落,我又怎麼能夠心安?”
太史殊也是嘆氣,“揚獍師弟原本可為天下君子,如今卻讓無數人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我當初也是看著他與瓊花小師妹走到一起,現在成了這般下場,只能說,這便是造化弄人。”
姜杉也是搖頭,他們這些人在九霄之時,那是何等情深義重,誰又會料到如今變成這樣?
呂烽死了,山師陰變了,下一個是不是輪他自己?
便在姜杉與太史殊回顧過去,沉默無言之時。
大帳之外突有人聲,“報告姜先生!找到蒙藍谷了!”
姜杉與太史殊同時站起身來。
等他們兩人趕到小院之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
姜杉在太史殊攙扶之下,踏入小院門中。
他的目光掃過堂中,餘光能見到一名老翁抱著孩子。甲士正在問詢那名老翁,孩子卻在他懷中沉睡。
太史殊輕聲說道:“那位老翁是隔壁大夫,他在天亮之前便聽聞院中喊殺之聲。但是他當時也是怕極,最終也是沒管。直到最後一切停歇,卻有個孩子嚎啕大哭起來。”
姜杉點了點頭,行到那位老翁身前。
燕軍甲士朝姜杉行禮,退了半步。
姜杉輕聲咳嗽,柔聲問道:“老先生,當時是怎樣有個情況?”
老翁似是有些害怕,微微垂首說道:“回稟大人,老夫,草民原本是怕極,不願去趟這渾水,畢竟外面世道不好,附近可不就是在打仗?只是……只是耐不住這孩子哭得太過悽涼。醫者父母心,草民怎麼都不能放任不管。等草民進入這院子,便發現後院全是死人,還有一個滿身是血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