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許久,他方才跪坐起來,低聲說著,“你究竟要我做什麼?”那聲音如同自言自語,幾乎輕不可聞。
冀王未有立刻回答,他背起雙手,望著空中明月,淡淡說道:“你可知道,孤為何給你取名為‘獍’?”
揚獍抬起頭來,緩緩說道:“獍,古亦稱為‘破鏡’,狀若虎豹,二小,至其長大,則……”
言至此處,揚獍猛然頓住,雙目圓睜。
冀王微微一笑,“至其長大,則食其父。”
四周陡然一靜。
“你!”揚獍站起身來,“你究竟想做什麼?”
“孤老了。”冀王看著揚獍,淡淡回道:“孤那三個兒子,呂巍愚蠢卻又自以為是,呂尚華而不實,不堪大用。烽兒……烽兒過於善良耿直,坐這針紮王座,絕不適合。只有你!”
揚獍倒退一步,“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冀王眯起雙眼,“你有才學,也知厚黑之術,你才是這天下最佳人選。孤對你寄予厚望。”
揚獍猶不相信,“可我根本不姓呂,你根本不可能承認我身份。”
冀王面無表情,“孤,為何要承認你身份?”
他上前一步,抓住揚獍肩膀,“孤說你屬於這天下,卻未說你屬於大冀!你要吞掉冀國,吞掉孤的一切,進而吞沒天下。你建立之國叫何名號,孤毫不在乎,孤在乎的,只是你流著我呂家之血!”
“我不明白。”揚獍再退一步,滑開冀王手掌,“你既有野心,如今燕國疲軟,何不直接……”
冀王將他打斷,“百年之前,燕國面對六國聯軍,依舊將其擊退。後六國敗走,上表稱臣。那時先祖更是宣稱永世不反。永世!此二字至今刻在祖訓之中!但凡我呂氏子孫,決不能反大燕。”
“這……”揚獍啞口無言,“這就是原因?你為了呂氏名聲,不願做那違背誓言之事,便將這擔子丟在我身上?”
冀王無言。
“冀王,還真是一位好大王。”揚獍冷冷一笑,“此事若是事成,我成天下共主,那天下即便不姓呂,事實卻流呂家之血。我從冀國而來,自然會善待冀國國民。而你們呂氏,仍能保有忠烈之名。若此事事敗,我便唯有死之一途。而你們呂氏又能抽身事外,好,真是打得天大的好算盤!”
冀王眯起雙眼,“你不願意?”
揚獍掛著冷淡笑意,“我不願意有用?”
冀王與揚獍對視,“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此刻,你空有一身本領,卻仍能體會‘無能’兩字。”
揚獍回望冀王,“你就不怕,我自裁於此,讓你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
“你會嗎?”冀王勾唇一笑。
揚獍無言以對。
他不會,他深愛瓊華,愛她入骨。在為她報仇之前,他絕不會輕賤生命。可面前對手,太過強大,要殺他報仇,也只有走上那條權謀之路。
冀王不再多言,轉身離開花圃,“孤給你機會,孤就在王位上等著,等你來奪走一切。”
背影遠走。
揚獍攤坐地上。
不知過去多久,花圃大門,卻又出現另一身影。
皮靴彎刀,笑面如花,赤娜站在揚獍面前,“我此次前來,原只想拜訪幾位重臣,卻未想到,揚公子才是我最大收獲。”
揚獍猛然抬頭,驚疑出聲,“赤娜姑娘?你怎麼?”
“我們來做一筆交易。”赤娜蹲下身子,勾住揚獍下巴,“本宮叫做赤娜。孛兒只斤·赤娜。狄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