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背影消失於玄關之外。
另一位人管家模樣,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見到呂烽就要下跪。
被呂烽一把拉住,“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些。”
“是小人疏忽了。”那管家抹了抹額上虛汗,似乎仍舊驚魂未定,“烽公子回家,我們可不能怠慢,少爺吩咐,他先處理老夫人的事兒,再來和你敘舊。”
“謝管家,不急,你先和我說說……”呂烽略微皺眉,“六姨的病,怎麼越發嚴重了?”
謝管家垂下頭顱,小聲說道:“烽公子與少爺外出求學後,老夫人便終日鬱郁寡歡,至於詳情,小人不敢多言,還請烽公子問少爺吧。”
呂烽點了點頭,他也明白下人議論主人那是大忌,便不勉強謝管家,領著林火幾人步入府中。
林火快行幾步,與呂烽並肩,“烽子,你對揚獍師兄家,倒是瞭若指掌。”
“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自然知根知底。”呂烽看了林火一眼,“你想問什麼就說,別藏著掖著。”
林火撓了撓頭,“這還不是看不懂嗎?老夫人與揚獍師兄方才那樣,不得不讓人好奇。”
“也不是什麼好事。”呂烽嘆了口氣,“我與表弟從小一起玩耍,與六姨也是關系極好。只是六姨不知為何患有怪疾,藥石無靈。”
林火點了點頭,“便是這種神志不清的病症?”
“最初也不是神志不清。”呂烽帶著幾人往府內深處行著,“剛開始時,只是丟三落四,偶爾會有些口齒不清。她本來性子活泛,大家也沒太當回事。直到有一次,她竟然在自家府中迷了路,甚至有傷人傾向。”
呂烽沉下面容,“這病時而嚴重,時而無事。無事之時,六姨便和尋常人沒有區別,若是發病變成了方才那模樣。”
林火聽得目瞪口呆,這世上還有這等怪病,“那揚獍師兄當年為何還要離家?這等怪病定然要人照顧。”
呂烽望向府邸深處,“幾年前我們離開之時,六姨已經半年未曾犯病,只當此病已經過去。這些年表弟月月都有書信往來,也未聽六姨提過這病症。如今想來,定是為了寬慰表弟之心,特意不說此事。”
林火沉默。
這種怪症,真能說好就好?
他能想象那些夜裡,六姨是如何與病魔抗爭,卻又寫下一句句溫馨詞彙。
望子成龍,不願拖累兒子,不願讓兒子分心,便裝作若無其事。
母愛似海,寬闊無邊。
四人深入內堂,正見到揚獍跪在六姨面前,撩起衣袖,正在為六姨洗腳。
而六姨手中捏著一紙畫卷,面露微笑,“獍兒,就是乖,不枉媽媽這麼疼你,可你怎麼一天給媽媽洗三次腳?可要把腳皮都洗破咯。”
她口中叫著“獍兒”,雙眼卻始終凝聚在畫卷之上,一臉慈祥。
呂烽駐步堂外。
林火停在他身後,定眼去看,能見到畫卷之上畫著一個半大孩子。
呂烽見到那話,瞬間濕了眼眶,“那是表弟小時候的畫像。”
林火渾身一顫,不由多看那畫幾眼。
泛黃畫紙,紙上似有淚印。
很難想象,揚獍不在時候,六姨是如何拿著這畫睹物思人。
可如今親兒子就在面前,她卻只認得手中之畫。
何等悲哀。
林火心中五味雜陳,揚獍亦是雙眼泛紅,為母親輕擦腳板,低聲說道:“大夫說,早午晚為母親疏通血脈三次,有助於病情恢複。”
“病?什麼病?”六姨變了臉色,雖然捏緊畫卷,卻不敢去看,眼神閃躲,“我一點都沒病。”
那模樣,就像是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
可愛,卻令人鼻頭發酸。
揚獍趕忙安撫。
林火不忍再看,扭頭望向另一邊,卻見到和揚獍一同下山的瓊華姑娘,正拎著水壺,從遠處走來。
她見到呂烽與林火,先是露出驚訝。
但她未有多言,只是微微額首,便進了內堂,同樣跪在揚獍身邊,為六姨腳盆之中加水。又抬起手腕,為揚獍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