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玄步入林中,看著樹下嬰兒。
風拂林過,哭聲回繞白林。
風傳聲遠,飄蕩茫茫山嶽。
時光流逝,山門不變。
冬日晨曦,光灑嶽山,落於石階,十歲道童,舉著人高掃把,掃去階上殘雪。抬眼處,見到漫天朝霞。
呆呆望著,竟忘了手下活計。
不知何時,李清玄到他身後,“爾冉,在看什麼?”
小爾冉渾身一顫,差點鬆了手中掃把,趕緊躬身行禮,“師傅,啊,不,掌教真人。”
李清玄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莫慌,告訴為師,喜歡看霞光?”
小爾冉輕嗯了一聲,望向赤霞,“弟子很羨慕她們。霞光,霞雲,飄在空中,想往哪去,就往哪去,想往哪兒飄,就往哪兒飄,逍遙自在。”
李清玄同樣抬頭望向朝霞,“爾冉,你可知師傅為何給你取這名?”
小爾冉回憶片刻,輕輕答道:“因為掌教撿到我的時候,我的臉皺得像是個老頭。原是取個聃字,為避諱,拆為爾冉。”
李清玄摸著小爾冉腦袋,“取這名,為師也不知是好是壞。古有名將,自稱為‘艾’,意為未老先衰。想你平日裡少年老成,為師還有些擔心。幸好,你心中有尚有一份自在心想。未來,若是何日你想下山……”
“掌教。”小爾冉搖頭說道:“弟子從未想過下山。”
“哦?”李清玄似是有些意外,“前幾日那少年劍客許歌,來向為師挑戰之時,你可是滿眼羨慕。你真不想去見見他口中天下?不想如赤霞般,光照萬裡?”
小爾冉眼神閃爍,終是搖了搖頭,“赤霞再美,猶在環宇之內,限於天地大責,昭示來日風雨。上至宗予我新生,我之餘生,便要為宗門而活。那赤霞……那赤霞……”
小爾冉咬了咬唇,堅定說道:“不做也罷。”
李清玄似是驚訝,摸著小爾冉腦袋,搖頭苦笑。
從那日期起,李爾冉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清掃山門石階。他知自己資質有限,不求聞達天下,只求為山門做力所能及之事。
唯有那漫天霞光,一日不落。
直至年到四十,李清玄病入膏肓。
那日,李爾冉如同往日,前去掌教門前請安。未至門內,卻聽到掌教咳嗽聲響,室內已有他人。
李爾冉便垂首守在屋外。
屋中傳出師叔聲音,“師兄,你莫要再為宗門操心,多多休息。”
李清玄微弱回應,“唉,我也是放心不下。後人之中,再無天位。我一閉眼,誰來撐起宗門?王室多變,那燕王心思多變難測,你讓我如何能放心休息?”
說著,又是一串急促咳嗽。
李爾冉站在門外,失了魂魄。
誰來撐起偌大宗門?
誰能?
那一日,渾渾噩噩。
他不知不覺如同往日,清掃山道,行至後山,回頭去望。
赤霞飛卷而來,映紅山壁。
紅楓散落山坡。相得益彰。
坐山巔,望遠方,遠方還在遠方。
這一坐,便是三個日夜。
什麼“許大宏願”,什麼“願身如烈火”,什麼“蕩平天下不平事,佑萬民一世太平”。
都是大話!
他當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得有人站出身來,扛起宗門大旗!
四十年修行,三日悟道,一朝入天位。
只為這般,簡單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