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店遠遠看去,滿是塵土,門破窗漏。彷彿明日就會關門大吉。
可正是這破店,江湖老饕趨之若鶩,定為此生必去之所。
此為何故?
皆因這店後有一口井。井水冷冽,無論春夏秋冬。
若只是這井,也算不得奇特。奇異之處在於,店中掌櫃世代經營,家傳釀酒之法。取這老井冰水,釀出一款黃酒。
名叫,六兩六。
與尋常黃酒需要溫食不同,這酒入口冰爽清冽,若是附上碎冰,飲過百髓通暢,更是餘香悠長。
當然,好酒仍需適量。
尋常人士,至多飲上六兩六,再多泯一口,必定凍得渾身打顫。
然而,今日店裡,來了個不尋常人。
炎炎夏日,穿著一身黑袍,桌上放著鏽跡鐵劍,未帶劍鞘。
他正在仰頭飲酒,不是用碗,更非用杯,而是整壇直灌而下。
掌櫃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
那人舉壇飲酒,酒壇喝幹,點滴未灑。
放下酒壇,大呼三聲,“痛快!”
嗓音深沉,卻又異樣磁性。
直到他放下酒壇,才能看清他面上容顏。面孔異常白淨,甚至有股書卷氣。最為奪目,就是那雙眼睛,深邃如淵,清澈似海。
他拍著肚皮,打了個酒嗝,“這六兩六,果然名不虛傳。”說著,還打了個寒顫。
掌櫃關切問道:“客官,可有不適?店裡備有火爐,若是……”
黑衣擺了擺手,哈哈笑道:“這酒,果然給勁!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
就在此時,屋外響起馬蹄聲響。
“噠噠”清脆,由遠及近。
黑衣與掌櫃望向屋外,一匹白馬闖入眼簾。
烈日當空,人影虛晃。
馬上白袍仗劍,劍身搖晃,竟是一柄無鋒木劍。
黑衣眯起雙眼,饒有興趣地看著那人。
馬至店門,白袍拉緊韁繩,白馬“希律律”直立而起,揚起一陣塵土。
白袍輕輕一躍,落下馬來,也不束馬,徑直步入店中,高聲說道:“掌櫃!來上一壇‘六兩六’。酒快上,錢管夠!”
掌櫃笑著回道:“客官來的正好,店中就剩最後一壇。我這就……”
“別急。”黑衣晃著空酒壇,看著白袍笑道:“我也要這壇酒。”
白袍沒有說話,眯起雙眼,盯著黑衣。
兩人隔空對視,卻是誰也未說一句。
掌櫃臉上笑容僵住,隨即又綻顏對黑衣說道:“客官,你看你都喝了一壇。這美酒雖好,莫要貪杯。不如讓給那位客官。”
黑衣仍是面帶笑容,“你怕我付不起酒錢?”
掌櫃趕緊作揖,“自然不敢,只是……”
白衣淡淡說道:“我出兩倍。”
掌櫃笑容難存,幹笑道:“要不這樣,兩位各分一半,如何?”
“不行!”白袍黑衣異口同聲。
掌櫃瞬時噤若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