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條右手一揮,指向路邊。
風疾雨密,林火這才發現,牆角臥著一灰衣乞丐。
衣衫浸透,毫無動靜,顯然已經氣絕。
只是,這黑布條想要說什麼?
黑布條向前挪了一寸,劍尖刺進肉裡,“豪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大燕如今權臣當道,一蹶不振。就連王城之內,都有人餓死路邊。你若殺了燕王,這世道會亂成什麼樣子?”
他伸手抓住劍刃,鮮血淋漓,“當真要見到燕人十不存一你才高興?真要看著燕國被人趕回龍興,你才滿足?你難道想要整個燕國為鳳棲郡主陪葬?”
“人說白袍千臂義薄雲天,我只見到一個偽君子!”
“不知家國大義!不明是非曲直!”
“至情至性,不過是自私自利!”
“所謂天位,無非是浪得虛名!”
“柳鳳泊!我看不起你!天下人看不起你!”
雷聲,混雜著吶喊。
振聾發聵。
柳鳳泊說過,一個劍客的手,一定要穩。
可他自己的手,卻顫抖起來。
千磨一寸寸後退。
“是我錯,是我自私,是我不知家國天下,是我桀驁不遜一意孤行,我柳鳳泊爛命一條,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可是……”柳鳳泊淚流滿面,“鳳棲又做錯了什麼?”
柳鳳泊錯了嗎?鳳棲錯了嗎?
錯的是世道,還是人心?
“這條路走到這裡,已經不能回頭。”柳鳳泊放下千磨劍,嘆了口氣,“你走吧,我已經沾染太多鮮血。”
黑布條靠近柳鳳泊,深鞠一躬。
同一片雨,淋著兩種魂魄。
柳鳳泊在雨中落淚,燕王武睿在殿中嗟嘆。
王宮,太和大殿。
文武百官朝拜之所,今日殿下空無一人。
武睿孤坐龍椅。
龍椅並不舒適,椅面冰冷,刻鱗刺手。
這張破椅子,卻有無數人趨之若鶩。
坐上這把椅子,就能號令天下?
龍椅很大,坐在這一頭,摸不到另一頭。
野心要有多大,才能填滿這張龍椅?
誰人想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