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有個破洞,今日已經補上,不至漏雨。
“何氏羊肉館”百年老店,在王都中有口皆碑,只是近年來蕭條不少。
今日下了凍雨,更是沒什麼生意。
店主何老乏得直打瞌睡。
若是上了年紀的昌隆百姓,誰不知何一刀的名號?誰不想嘗何老的兩手絕活?
一道白水羊肉,只取羊頭活肉,講究色白潔淨,肉片薄大。撒上適當椒鹽,那真是醇香不膩,真正的人間美味。
另一道白魁燒羊肉,最是適合下酒。燙、緊、袪、煮,煟,炸六道工序,不能有絲毫差錯。也只有何老的刀工廚藝能燒好此菜。入口酥脆,入喉香氣縈繞,回味無窮。
可惜時過境遷,狄國擾邊,少了草原羊,生意可不好做。
今日,店裡便只有一個老主顧。
白發蒼蒼的老頭兒,慢條斯理地夾著羊肉,手邊放一壺酒。
那悠然自得模樣,倒是與屋外狂風暴雨反差極大。
何老實在無聊,張口說道:“老崔,咱倆認識多久了?”
老崔放下筷子,“二十多年了,那時店裡還不曾這樣冷清。”
“還不是怪這世道。”何老嘆了口氣,“說來也是奇怪,你原本都是月中光顧,今天這大風大雨,怎麼起了興致?”
老崔夾起一片羊肉,“喜歡吃,自然要多吃幾次。”
“來日方長,你這是急個甚。”何老臉上笑著,有人光顧自然高興。
老崔微微一笑,突然問道:“你覺著當朝燕王如何?”
“燕王?”何老打了個哈欠,“王家貴胄還不是那樣,不把咱們放在心上。”
他敲了敲桌子,繼續說道:“特別是三大輔臣,更不是東西。”
“董蠻武,什麼狗屁人熊。狄狗子都欺負到了臉上,屁都不放一個。什麼大燕精兵,都是孬種。害得咱連生意都做不了。”
“還有那個羅國。只會紙上談兵,風花雪月。孃的,前兩年南方鬧洪水,死了不少百姓。這老不死的居然寫了個江水賦,歌頌決堤江水的宏偉壯觀!這他孃的是把人命當什麼?”
“還有那個司空,崔祿商!”
老崔扯了扯嘴角。
“咱可聽說,燕王要給咱們減稅,促進商業。可你知怎樣?這道旨意被崔祿商一口駁回!而且貪得無厭,哼!為官四十載,天高十丈。不掙個盆滿缽滿,怎麼對得起司空的名號?”
老崔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何老似乎意猶未盡,還未說話,風雨中傳來馬蹄聲響。
青帽小斯滾鞍下馬,濕漉漉地躥進店裡,拱起雙手,單膝跪在桌前,“崔大人。大王召你入宮。”
崔大人嘆了口氣,“終於來了。”
羊肉下肚,他將酒飲盡,不緊不慢地整了整身上便服。
他從袖中掏出一錠白銀,放在桌上,“老何,這麼多年,承蒙照顧了。”說罷,他便撐起手邊雨傘,緩緩消失在雨幕之中。
留下目瞪口呆的何老,呆在原地。
雨一直下,阻了行人腳步,阻不了雄鷹翺翔。
雨幕雷光之中,健碩黑影雲中翺翔,羽翼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