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停了,箭沒停。
柳鳳泊胸膛起伏,勉力格擋箭雨。
箭支擦身劃過,白袍印上血痕。
腳步淩亂,甚至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在地上狼狽滾翻。白袍染上泥濘。
但他不曾停下腳步。
任憑利刃加身,汙涅沾染,他的目光始終望向那輛馬車,那個人!
鳳棲!
近在咫尺!
箭囊空了。
柳鳳泊被雨淋透,白發沾染泥濘,身軀鮮血淋漓,衣袍見不著本來顏色,就像是泥潭裡的土狗。
可他卻笑了,滿嘴是血卻笑得那麼燦爛。
董蠻武端著第四碗酒,久久沒有飲下。
仗隊散開,馬車就在眼前。
柳鳳泊蹣跚著走到車前,伸手想要拉開擋簾,卻又停了下來。
他接了些雨水,將臉上的淤泥血水抹淨。
又收攏亂發,盡量顯得服帖。
做完這些,他努力勾起嘴角,這才揭開擋簾。
車內,鳳棲一身紅妝。穿著柳鳳泊為她選的嫁衣,就像是在等他來娶的誓言。
她靜靜地垂著腦袋,一如記憶中那麼美麗。
柳鳳泊忍住心中激動,柔聲喚道:“鳳棲,我來了。”
沒有回應。
柳鳳泊胸口一窒,擠出一個笑容,“別鬧了,我來接你了。”
還是靜默。
“鳳棲?”柳鳳泊的聲音微微打顫,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
“又在淘氣。”那雙無比牢靠的手,顫抖著,摸向鳳棲的臉頰,他眼中滾著熱淚,臉上掛著最難看的笑容,“你跟我走吧,我們去天涯海角,我不做天下第一,你也不做那郡主。我們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找一個山清水秀的村落,我耕田,你織布,我們要生很多很多孩……”
戰慄的手掌觸上臉頰。
觸手,冰涼。
董蠻武嘆了口氣,將第四碗酒倒在地上。
柳鳳泊從懷裡掏出木簪,輕輕插到鳳棲發上。
他溫柔地笑著,拔出耳後金針。
心在滴血,天也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