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逼視著突然出現的罪魁禍首,沒有惡語相向,只是默不作聲地打量來人。
寒冬臘月,那人竟然只穿一身白色單衣,腰繫一柄木劍。
雙眼微眯,林火在心中迅速做出決斷:這人惹不得。
雖然只有十六歲,但身為孤兒的林火早已領會了生存的真意:在惹事之前,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懂這道理的,都成了路邊枯骨。
所以他沒有說話,隨意拱了拱手,便準備離開。
眼前一花,那白衣人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幸好林火早有防備,向後一個小跳,右手摸向箭囊。
還沒等他拉弓上弦,白衣人就開口了:“小兄弟,這裡可是北塞邊境?”
白衣人的聲音低沉,透著股疲憊,音量不大,在寒風中卻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這白衣人的來意讓人捉摸不透,林火一邊戒備,一邊答道:“還得向北二十裡。”
白衣人似是微微額首,繼續問道:“今日可是閏十月十五日?”
林火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腹誹這白衣人可是從山裡出來的野人?竟然連日子都記不清楚。面上,他只是點了點頭,連話都懶得多說。
“多謝。”白衣人不再說話,拱了拱手,徑直向北面走去。
那人的背影漸行漸遠,竟有種說不出的孤寂,但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就像是一柄直指天際的利劍。
斟酌了一番,林火還是決定給那人一個提醒:“我勸你還是不要往北走了,狄國人最近可不安生。”
白衣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嘴角掛著微笑,那笑容像是初春解凍的溪水。
這微笑,一定迷了不少姑娘。
只是這微笑轉瞬即逝,那人便繼續朝北面走去。寒風中,飄飄悠悠蕩來一句話:“小兄弟,要變天了,還是早些回城吧。”
林火心中疑惑,抬頭望天,一粒雪珠正落在他的鼻尖。
下雪了。
等他再低頭的時候,樹林已經沒有了白衣人的身影。
“不會是見鬼了吧!”林火渾身打了個寒顫,低聲給自己壯膽,“這世上哪裡有什麼鬼怪,就是遇到了個怪人。”
他振作起精神,將白衣人的事情拋諸腦後。小石頭還在家裡等著他拿藥救命,這才是更著急的事情。
天不等人,要是等積雪蓋住了血跡,那麼這次捕獵就是真的功虧一簣了。捕不到獵物就換不到錢,沒有錢就請不起大夫,沒有大夫就只能看著小石頭喪命。
這種事情決不允許發生!
林火摩挲著地上血跡,在心中盤算:雖然這箭沒有射中心髒,但那頭矮鹿應該跑不了多遠。
他再次觀察天氣,天空中偶有飄雪。
還來得及在落雪封路之前,找到那頭矮鹿!
順著矮鹿留下的血跡,林火追入林中。
那矮鹿吃痛,又是驟然遇敵,一開始逃命就用了全力。雖然迸出的血量不小,可是間距較大,在冬日的灌木叢裡很容易被跟丟。
林火一會兒從灌木枝椏上拈下幾縷帶血的毛皮,一會兒又從硬泥地裡找到了幾個模糊不清的蹄印,緊咬獵物的蹤跡不放。
風雪又大了不少,林火心中更加焦急,立刻加快搜尋速度。
只是那矮鹿雖然受了重傷,卻沒有喪失理智,一直朝著下風口逃竄,好幾次被林火追到身後,又慌忙逃開。
林外北風卷,密林內卻是風向不定。
林火跟在那矮鹿身後,七拐八繞已經分辨不清方向。可隨著血跡與血跡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他知道,他已經接近了這場追逐遊戲的結尾。
終於,經過了半個時辰的你追我逃,那頭矮鹿的背影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