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待是他們的必修課。
清晨,趙影是被笛聲叫醒的,悠揚又哀傷的曲調,就像輓歌。
莉莎已經起來,見她醒了,說:“是希亞,他自從跟卡瑪爾學會了長笛,每天都會用笛聲叫醒夥伴們。”
“卡瑪爾是誰?”
“這裡從前的負責人,一個非常棒的醫生,”莉莎沉默了一下,“一年前在救援中出了意外,犧牲了。”
趙影默默點頭,原來是在祭奠友人。在這裡的所有人,恐怕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會先來。
但營地裡,眾人早已經打起精神迎接下一天,壓根沒空傷春悲秋,膚色各異的志願者都在忙碌,晾曬被褥和病號服或是推著傷員曬太陽。
趙影一眼就看見了那家夥。
他正彎腰和坐在牆角曬太陽的尼度老太太說話,對方大約不懂英文,所以他一邊說一邊比劃手勢,沒有絲毫不耐煩。
趙影不由想起,很多年前那個繫著紅領巾的五好少年,永遠溫馴有禮。
老太太被寬慰了,勉強笑笑握住了他的手。keenan拍了拍老人的手背,直起身,狀似無心地向趙影的方向看過來。
趙影立刻板起臉,轉身就走,沒想到被他喊住了:“趙記者。”
她撇嘴,還趙記者……怎麼不幹脆叫她趙女士?
“貴幹?”
keenan走過來,角度剛好擋住了刺眼的陽光,低下頭,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一會我要去福利收容所一趟,如果趙記者沒有其他安排,可以跟去採訪。”
“哦。”趙影一臉無所謂,“隨便吧,去也可以。”
等到了約定的時間,趙影在吉普車旁等了一小會兒才看見keenan遠遠走來。
因為多年的軍旅生涯,他走路的姿勢早已經帶上了難以掩飾的軍人氣度,就算此刻他留了邋裡邋遢的胡須和發髻也掩飾不住。
“你遲到了。”趙影指責。
“那我道歉。”毫無悔意,keenan跳上駕駛座。
趙影鼓腮,拉開後排車門,一眼就看見堆得半人高的物資,根本沒有能坐的地方,再看看駕駛座上的那家夥目視前方,一手搭著方向盤,一手搭著檔位把,悠哉悠哉。
她只好轉到副駕駛座,又問:“其他人坐哪兒?”
“沒其他人。”車發動了。
趙影一愣,就他倆嗎?他單獨載她出去……不是一直很想趕她走麼?這種可帶她可不帶的場合,居然會選擇主動叫上她?
看了眼太陽,正當空,不是做夢,也沒從西邊升起……她偷眼看旁邊的人,對方目不斜視。
算了,她就是太愛腦補過度。
車在沙漠中行駛,烈日當頭,明明十一月了,尼度這裡的太陽依舊毒辣。
趙影朝著車窗的半邊臉被炙烤得火辣辣得疼,完蛋,這下非得曬成陰陽臉……
忽然,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兜頭罩住了她的臉,她伸手一摸,入手綿軟絲滑,是條紗籠。
“營地裡撿來的。”keenan收回手,“你這張臉曬得還能看嗎?希亞都比你懂得保養。”
趙影理了理面紗,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來,瞪著他:“不能看!有本事你別看就是了。”
她生就一雙圓眼睛,瞪起人來跟鬧脾氣的小貓似的。
keenan看了她一眼,又轉過臉,嘴角一挑,尖尖的虎牙露出了點點端倪,身上那層冷冽驟然消解。
居然笑了。
趙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自從離開營地之後,他緊繃著的弦明顯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