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鐘意釋然一笑,道:“都過去了,還想那些做什麼呢。”
前一個話題結束,倒叫她想起現下之事了,轉眼看向李政,道:“我這一次把太子搞得灰頭土臉,陛下會不會動怒?”
“不高興是肯定的,但過一陣就好了,沒事,”李政倒沒胡亂說些什麼安慰,坦然道:“父皇從來都不是會在意天下議論的人。”
“那太子呢?”鐘意對於政治上的敏感性,遠不如李政,此時幹脆趁機問了:“做下此等大案的東宮屬臣呢?”
“太子必然會被廢掉,父皇會圈禁他的,至於東宮屬臣,”李政面色轉為肅然,道:“為禍者極刑處死,左右庶子削官問罪,即便是留在長安,未曾參與此事之人,怕也逃不了幹系。”
鐘意心裡是希望蔡滿等人得到懲處的,但思及牽連如此之大,終究有些遲疑:“此事與留在長安的東宮官吏,似乎無甚關聯……”
“太子犯錯,屬臣有失職之罪,”李政面色淡漠,道:“父皇為安撫民心,一道殺了也不奇怪。”
“還有,”他倏然一笑,道:“皇後的境遇,怕也不是很妙了。”
鐘意聽得默然,隨即嘆道:“果然,有些事情,無論活幾世,都不一定能弄明白。”
“阿意,”李政低頭,溫柔親吻她的面頰,道:“你已經很了不起了。”
“好了,”鐘意莞爾,道:“都快子時了,我們回去吧。”
兩人好容易解開心結,如此親暱,李政當真有些捨不得離開她,扶著鐘意站起身,眼珠靈活的一轉,忽的瞥見朱騅了。
“阿意,”他摟住鐘意腰身,依依不捨道:“我跟你同乘吧?”
鐘意既會在人前與他親暱,自然也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含笑應聲,又喚了朱騅來。
那匹棗紅馬見了主人,自是溫馴,低頭舔了舔她的手,任由她坐到自己背上,再見前任主人李政要上去,雙眼卻猛地瞪起,滿臉警惕的退後一步。
李政陰嗖嗖的盯著它,目光就跟能凝冰似的,朱騅還記得他薅自己毛的事兒,毫不退避,一人一馬,冷冷對峙起來。
“朱騅,不要胡鬧了,”鐘意愛憐的摸了摸它的鬢毛,溫柔道:“叫他上來吧。”
朱騅心不甘情不願的打個噴鼻,老老實實的停了下來。
李政翻身上馬,一手拉住韁繩,另一隻手則攬住鐘意腰身,他低聲道:“朱騅好像瘦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瘦了,”說到此處,鐘意既是好笑,又是無奈,更多的還是心酸:“丹州因治水故,原就困窘,定方叫縮減戰馬除外其餘馬匹的草料,現下黃河再次決堤……”
她禁不住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李政並未催馬,攬住她腰身,慢悠悠回刺史府去:“阿意,別擔心,有我在呢。”
月光清皎,慵懶的撒了一地,二人同乘而行,正是繾綣,鐘意倚在他溫暖的懷裡,心中便覺安然,思及前世,忽然道:“喂。”
李政不開心道:“叫我政郎!”
“好好好,政郎,政郎,”鐘意忍俊不禁,又道:“原來你會吹簫嗎?”
她道:“前世做了幾年夫妻,都沒見你吹過。”
“大概是怕破壞掉曾有的美好回憶,索性也就不告訴你了,”李政不知前世那個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此刻也只能忖度道:“應該是這樣吧。”
“郎君琴棋書畫一團糟,簫聲倒極美。”
鐘意笑問道:“是跟誰學的?”
“同我母親,”李政有些感懷,道:“那是她生前最為精擅的樂器。”
鐘意聽罷,也有些感慨,道:“若有空閑,改日再為我吹一曲吧。”
“何必改日?”李政笑道:“你若喜歡,我令人去取簫來,在你窗外吹一晚。”
“還是免了吧,”鐘意搖頭失笑:“刺史府中人多,仔細擾人清夢。”
“罷了罷了,那便改日吧,”李政揶揄道:“我只吹給我們阿意聽。”
鐘意笑著嗔他:“油嘴滑舌。”
二人正說笑間,卻覺面上一涼,李政臉色轉為肅然,鐘意也笑不出了,眼見地上飛快濺出一個個銅錢大的水點,兩人的心,也漸漸沉了。
黃河決口才沒多久,竟又下雨了。
“天要亡此地!”李政長嘆口氣,用披風裹住鐘意,催馬疾行,飛速往刺史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