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頗通醫理,此刻倒是得用,仿照吩咐人在城中煮了桂枝湯、麻黃湯、葛根湯等基礎藥物,分發給得病之人,又叫城中人可取柳樹皮煮水飲用,以防燒熱。
“居士一句話,附近百裡的柳樹都遭了災,”羅銳自外間入內,笑道:“我聽人講,連樹根都給挖沒了。”
“樹還可以再種,但人沒了,可就救不過來了,” 鐘意感慨一聲,道:“兩害相權取其輕。”
“也對。”羅銳見她起身,似乎打算離去,順勢問道:“居士往哪裡去?”
“城中大夫緊缺,我還是過去幫忙吧,”鐘意輕聲道:“多救一個人,也多一份功德。”
羅銳嘆道:“早知如此,我也該學些醫理的。”
鐘意笑道:“現在再學,也不算晚。”
同羅銳辭別,她上馬往城中藥師所在之地去,尋個地方坐下,如同其餘大夫一般問診。
災民見這女郎貌美,又做男子裝扮,心知便是那位廣施善行的懷安居士,訝異之中又覺敬慕,道:“居士還會看病嗎?好生厲害。”
鐘意反倒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道:“略知一二而已。”
“姐姐,”有個孩子崇敬的看著她,兩眼發亮,道:“你一定是天上的仙女,心腸好,什麼都會!”
另有其餘人笑道:“居士原本就是仙娥!”
鐘意在側聽著,心驟然軟了,也熱了。
她生在高門,此前從沒有接觸過處在這世間最低端的百姓,也從沒有如此真切的感知到被人需要是什麼滋味。
她喜歡這種感覺。
這叫她覺得她於這世間是有用的,也是真真切切,曾經在這世間留下痕跡,被人所懷念過的。
微微一笑,鐘意溫和道:“若是需要問診的話,便上前來吧。”
……
見過左庶子蔡滿與思議郎隋紹之後,鐘意便往城中醫師所在之地去了,直到這日深夜,說的嗓子都疼了,方才同玉夏玉秋一道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摸著朱騅柔順的脖頸處毛發,道:“這些時日下來,朱騅好像也瘦了。”
朱騅鬱悶的打個噴鼻。
“不只是朱騅,別的馬匹也一樣,”玉夏笑道:“蘇都尉令削減不必要的馬匹草料支出,朱騅不是戰馬,當然也在其中。”
“倒是委屈你了,”鐘意忍俊不禁,溫柔的摸了摸朱騅的長耳朵,道:“等回到長安,我叫人給你準備最好的草料。”
幾人慢悠悠的往回走,途徑一處街巷,忽然聽見有女人哭喊聲。
鐘意心中一沉,催馬過去,便見那處地勢低窪,形成了一個碩大水坑,內裡有人在撲通,聽那聲響,只知是個婦人。
她見那婦人會水,卻正嚎哭,手臂在水中摸尋,心中奇怪。
侍從中有丹州本地人,想是聽說過,低聲道:“居士,那婦人是個瘋子。”
鐘意道:“那她這是——”
侍從靜默一會兒,道:“發水的時候,她的孩子被沖走了,從此再也沒找到,她便瘋了,每日都在水裡撈。”
鐘意心裡倏然一痛,直到返回刺史府,心口都在發悶。
“居士,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