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父皇也沒虧待他,改冊他為楚王,又留有旨意,叫我善待他與他的後嗣,而過去那些事,”李政同這個兄長之間的關繫有些複雜,親近之中又有些疏離,他目光微動,語氣輕不可聞:“就算是一筆勾銷了……”
鐘意沒聽清他最後一句,沉吟片刻,道:“什麼時候降旨?”
李政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全看父皇跟宰輔們如何商定。”
訊息都出來了,時間卻不確定,鐘意不怎麼信,猶疑道:“是不是,想等這個孩子出生?”
“唔,就知道瞞不過你,”李政長舒口氣,彎下腰,用臉頰蹭了蹭她隆起的肚腹,笑道:“但願是個兒子吧。”
鐘意心中一動,正想說話,唇卻被他手指抵住了。
李政道:“是兒子固然好,不是也沒什麼,你再嘰嘰歪歪說些有的沒的,我可就嫌你煩了。”
鐘意莞爾,湊過去親他一下,沒再開口。
……
日子一天天過去,鐘意的肚子也愈發大了,腹中孩子許是感應到自己即將出世,動的越來越勤快。
因上次那事,皇帝是真的喜歡景宣,還真叫李政隔三差五的帶她入宮,親自帶著她玩兒,這是太子嫡子都不曾有過的優待。
不幾日,祖孫倆熟悉了,還留景宣在太極殿裡住了幾日。
這顯然不合規矩,便有朝臣上奏,言說親王之女居於內宮,又是太極殿這樣的地方,未免令人非議。
皇帝倘若珍愛一人,那便如同昔年的李政一般,無論如何都會護住他的,這次也一樣。
“想當初天下未定,朕的胞姐平陽長公主便曾統兵數萬,威震關中,不輸男兒,卿等何故輕視女郎?”皇帝回複臣下,說:“渭河縣主聰慧穎達,幼而不凡,正是上天賜予李氏的嘉女。”
平陽長公主昔年戰功赫赫,軍中頗有聲望,這麼大一面旗幟抬起,朝臣便不好再說什麼,漸漸地,那些非議也都停歇。
景宣自宮中回府,正逢鐘意腹中孩子在動,她拉著女兒小手,叫她摸一摸,笑道:“感覺到了沒有?”
景宣有些驚奇,訝異道:“小弟弟在動!”
崔氏入府陪伴女兒,直至生産,聞言笑道:“景宣的嘴可真甜,若真是小弟弟,你父王一定要給你個好彩頭才是。”
景宣對於母親腹中的弟弟很期待,小手摸了摸,忽然噠噠噠跑到一邊去了。
鐘意趕忙喚她:“你慢點,仔細摔了。”
又叫乳母:“跟著她,仔細些。”
她剛說完,景宣便回來了,身後跟著乳母,捧著她素日最喜歡的玩具,她聲氣稚氣,道:“弟弟,玩。”
鐘意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覺得心都要暖化了。
“真乖。”她愛憐的親親女兒的小臉。
崔氏也在側笑,笑完又道:“我見你這一回肚子尖,必然是位小世子。”
“這種民間之說哪裡做得準,”鐘意經歷過生景宣那一回,早就不信這個了,搖頭失笑道:“前番我生産前,來伺候的産婆一個比一個說的好聽,說我肚子尖,是世子,愛吃酸,是世子,連格外愛鬧騰,都是小世子淘氣,不過是知道陛下想嫡孫,說好聽的哄我罷了。”
“總是圖個吉兆,”崔氏低聲問她:“你覺得這一胎是男是女?”
“我不知道。”鐘意嘴上說笑,心裡的忐忑其實比誰都多。
皇帝那麼迫切的想抱嫡孫,李政今年也二十有七,易儲的聖旨都同宰輔們商議好了,欠缺的便是一個可以作為繼承者的世子,更直白些,便是兒子。
李政只有她一個人,雖然共同分擔,可子嗣的壓力仍舊叫她有些直不起腰來。
這些話她跟別人沒法兒說,只能同母親講,靠在崔氏肩頭,她輕輕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腹,嘆道:“但願是個男孩子。”
……
草長鶯飛的三月,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時節。
後園裡的花兒都開了,奼紫嫣紅一片,絢爛明麗,極為動人。
聰慧的景宣也像世間尋常的小姑娘一樣愛美,叫父王去後園摘花,做成花冠,每日戴在頭上,但凡有花瓣兒蔫了,便要換個新的佩戴。
鐘意笑道:“你就縱著她吧,照這個架勢,頂多一個月,後園裡的花兒都能被她禍禍了。”
“景宣喜歡嘛,”李政倒很樂在其中,笑道:“只要她高興,想怎樣就怎樣吧。”
天色已經晚了,二人便準備就寢歇息,景宣不肯走,便叫她留下,屆時睡在中間。
鐘意散了頭發,信手梳了幾下,便覺肚子一陣疼痛,很輕微,但又有些熟悉。